女人登记好后,打电话叫来一个女孩,由她领着木沙去职工宿舍。女孩十七八岁,年轻漂亮、热情开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宿舍里的景况也很好,白漆的铁床上下铺,两面墙上各有两台摇头风扇,墙面平整光滑,水泥地面上干干净净,令木沙惊讶的是宿舍还带厕所和阳台。
女孩把她安置在上铺。等木沙收拾好东西后,又引着她去车间转了转。到了午饭时间,又带着她去食堂。
木沙的不锈钢餐盘里,有鱼肉、有豆腐、有鸡蛋,各据一处,全都水水嫩嫩,有型有色,这让木沙很难相信这是食堂饭菜,也为自己的“不劳而获”感到羞惭。
木沙和女孩面对面坐下,木沙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食堂。
食堂很大,桌椅整齐,最前面还有一个大荧幕,供职工吃饭时消遣。只是此刻不是下班时间,食堂里没有几个人,大屏幕也是漆黑一片。
“吃完饭我们做什么呢?你不用上班吗?”
“我们厂里实行的是三班倒,我上的是中班,下午三点半上班。上到晚上十一点半。你刚来,不适应,他们可能给你安排早班,也就是早上七点半上班,下午三点半下班。”女孩解释道。
看来自己是要和她错开的了。木沙暗自想,又问:“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厂里生产包装纸。我们的工作很轻松,就坐着,看着机器传出来的包装纸,发现不好的用刀裁掉。”
木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个考眼力的活。
“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看。看看就会了,很简单的。”
木沙苦笑着低下头去,你们看来简单的事情到我这里恐怕就难了。
木沙坐在包装箱上,女孩把她带到这里后就回宿舍了,打算在上班前再补个觉。她的面前,一个女人坐在矮凳上,身前是一大卷包装纸,并且源源不断地滚来,增厚。
她眼睛专注地盯着传送过来的幅纸,偶尔上去划一刀,还能抽空和木沙扯闲天。
“你就是阿龙的女朋友?”她问。
木沙不知她如何知道的,只简单回了声:“是的。”
“他回家了?”
“是的。”
“听说他要开餐馆呢。要发大财嘞。”
木沙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女人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就是老板娘嘞。天天躺着都有钱数,不像我们,天天干坐在这里,一个月下来也就七八百块钱。”
木沙更不知如何作答了。她说的这些话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只好反客为主,指着机器问道:“你这个好做吗?”
“好做是好做。就是挣不来钱。”
“一个月七八百也不少了。我在北京当服务员的时候,一天十来个小时,也才十五块钱一天。”
“还不少?这是老员工的工资,像你这样新来的,一个月可能只有四五百。”
木沙在心里说:四五百也不少了,只是我恐怕连四五十也挣不到。
“还好吧,这里面的住宿挺好的呀。”
“好是好,就是不能换成钞票揣在兜里。唉,凑和着干吧,我也不会别的,也没人给我个老板娘当当。说白了,没那个享福的命噢!”
她说着,站起身,关了机器,把大卷裁断,抱开,又提了个卷桶回来,支好,重新开动机器。木沙顺势搭了把手。
女人坐回座位上,又开口问道:“他几时回来接你呀?”
“不知道。最少也得半个月吧。”
“嗯,那很快的。不像我们得慢慢熬着,也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哟。”
木沙不想再继续这酸溜溜的话题,她理解女人的心情,可她的心里并不比她好过。
这时女人抬手又裁下一条包装纸,扔到一边。木沙捡起来,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我看这挺好的呀,怎么就裁了?”
“哪里好?你看这儿。”女人只斜瞟一眼,就给她指出了毛病所在。木沙再仔细看她指的地方,上面似乎有点小气泡似的东西。天啊,这么小的毛病,自己这个大近视眼怎么看得出来啊?木沙不禁暗自叫苦。
“你的眼睛没问题吧?我看你看东西总眯着个眼。”女人目不转睛地说。
“我近视眼。”木沙老实招认道,“而且度数还不低。”
“那这个活恐怕你干不了。说简单吧也简单,说不简单吧也不简单,反正总得眼疾手快才行。”
是的,木沙也已经看出来了。可她既不眼疾,更不手快,人坐在这里,心却是死的了。
“你找带你进来的那个人,让她给你换换工作。不然到时候挑不出来,麻烦就大了。”
木沙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可她走出门来,却再次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她既不知那人的姓名、电话,也不知那人的位置、职称,怎么去找呢?即使真碰巧找见了,如愿换了工作,自己就一定能胜任吗?想来想去,她走出厂门来,去外面的公用电话厅给阿龙打电话。
阿龙已经上了火车,听了木沙的描述,他说:“你呀,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呢?在餐馆里端一天碗脚都能磨出泡来,现在不用来回跑了,就坐着你也不行。你到底会干什么呀?成吧,过会儿我给他打电话。不管怎样,你都要坚持到我回来再说。”
木沙放下电话,她理解阿龙语气里的失望、责难,她何尝不对自己感到失望呢?厂是好厂,里面的人也都很好,怪只怪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阿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