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被官府查封,拆的拆砸的砸,值钱的东西全被官府的人偷了走,就连一块马蹄铁都没有留下来。孔雀这门活计虽然是个铁饭碗,但光身一个铁匠又有什么用呢?
熬过了春夏难熬秋冬,到了冬天孔雀算是彻底没有了生的希望,那一年他大概十六七岁。按理来说还可以给人家商铺打打下手,可因为老铁匠犯了那样的官司没有人敢用孔雀做伙计。寒冬可以冻死街上所有的流浪猫,也可以冻死所有无家可归的人,无一例外。
寒冬腊月,孔雀花完了身上最后三枚铜板,三十文钱他买了一壶小烧酒,喝完酒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心里暖暖的,靠在街角准备睡死过去,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倘若用着三十文钱买馒头,他或许还能再活十天半个月,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一想到死,他死后也没有什么想要见到的人,就连那老父亲他也未曾想念。感恩父亲将他送出虎口,可如今的下场反倒不如从前。归根结底!就是像他父亲这样的狗官太多!赶不尽杀不绝!
倘若到了阴间地狱还能见到父亲,定要亲手掐死他!掐得他翻了白眼,才肯松手。狗官!狗官!
一块硕大的冰溜子再也承受不住本体的重量,尖刺刺的砸到孔雀肩头,冰溜子扎进去三寸多深,血冉冉流出。
孔雀长叹一声,对着房檐儿说,“看来你也不愿意我死在这里呀!”
孔雀的鞋早就破了,脚上净是冻疮,拖着一打滑就能给脚底板划出好几个血口子的草鞋,亦步亦趋的朝着镇外走。孔雀一边走一边想,我若真的要死还是死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吧!这些人与我无冤无仇,大清早起来看到一具尸体,岂不是晦气极了?想到这儿,孔雀痴痴的自嘲起来,好一个名门公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可谓是父债子偿,他老人家图财害命,一代人还不够,我还要来顶包。也好也好,就当是安慰那些冤死的亡魂吧!
噗通一声,孔雀跪了下去,像是一条死狗似的四肢朝天冻死在黑土地上。当然,他并没有真的冻死,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孔雀。路过的小童子救了他,这童子白衣白裤子白脸堂,年纪大概十三四岁。
小童子牵着一匹马,俯下身子去看孔雀。捏捏他的肌肉,听听他的心跳,会心的点了点头。这样垂死挣扎的人他一共救了七个,他是第六个。并非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都会如此好命,有些资质差的小童子也会好人做到底送他们安心上路。孔雀后来才知道,白衣童子一共杀了三百三十三人,而幸存下来的只有七个。孔雀常常感叹,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冻死的人,而不是在感叹白衣童子心狠手辣。
白衣童子把孔雀拖到马背上,他牵着马朝山里走。山中有一洞穴,洞前有一石碑,上书:过此界者,有死无生。洞穴上三个大字,曰仙人洞。
入洞后空气渐暖,孔雀苏醒过来,侧目观瞧,自己趴伏在一块空地之上。四周墙壁插着无数只火把,往头顶看,原来这里是一处洞穴。环顾四周,正北方向有一高台,高台上有一把紫檀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人。此人身高没有一丈也有九尺挂零,与寻常人大不相同。穿着一身混铁凝钢制造的铁甲,胸前刻有双龙图栩栩如生。脸上带着铁面具,两只眼洞黑漆漆的吸人魂魄。
那铁人似乎在打盹,小童子上前禀告,“主人,他醒了。”
说一句醒了,铁人方才动动手指,直起背脊上下打量孔雀。那时候的孔雀并不叫孔雀,至于他原本叫什么,其实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孔雀!”
孔雀听到铁人说的第一句话就只有两个字,孔雀。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白衣小童子嗤笑一声,转到侧面的洞穴里不见了。铁人依旧是饶有兴致的打量孔雀,直到他站起来,孔雀才发现此人身材高大简直都出了号。倘若没有经历过那冻死人的寒风,孔雀肯定是两个鸭子加上一个鸭子,撒丫子快跑。但外面的风,以及死亡的恐惧迫使他待在这温暖的洞穴中,即使面对着如此恐怖的铁甲巨人。
铁人又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随后又自嘲似的一笑,“哈哈,你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从今往后你就叫孔雀。你就是孔雀,孔雀就是你。”
这时候,白衣小童子从角门出来,推出一带轱辘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是一件紫色长袍。紫色长袍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夺人的二目。孔雀浑身上下就只剩一件单衣,棉衣早就被他典当出去换了最后一碗酒水。
铁人漫步上前,用铁手抚摸那袍子,幽幽到,“这翎羽长袍采用孔雀额顶最中间的那一根翎羽,一只孔雀只采一根,我一共杀了三千只孔雀点缀这袍子。这珍珠是产自南海的黑珍珠,每采到一颗珍珠就会死去上百名水鬼。这金丝绣线产自天衣阁,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手,与当今天子赵炟的龙袍如出一辙。”
“你还没有衣服吧?”,铁人蹲下来,用铁手的指甲抬起孔雀的下巴。
孔雀的脖子很僵硬,铁手的指尖很锋利,一下子指甲便穿透皮肉刺进口中,孔雀只觉得嘴里一甜刺痛使他猛地抬起头。铁人像是钩一只死猪似的,强迫他看向那袍子。
“在这个世道,不穿衣服可活不下去。”,铁甲里的主人似乎是一名女子,声音纤细且高亢显得非常尖锐,“穿什么样的衣服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看我这里刚好有一件衣服,穿上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