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爷也盯着树大夫,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畏惧。他并不会为自己的牺牲而退缩,却会为身后一众兄弟的身死而害怕。他已经浑浑噩噩许多年,是这一众人的到来给了他希望,身为行伍中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归宿。
此刻的他,不敢有半点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对峙,等待着老黄头他们的动作。老黄头心中稍安,却泛起了一丝酸楚,“难道树大夫并非如他们想象中一样,无可救药?”
可树大夫却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时间,他最后一丝人性在莺莺姑娘离开的时候也随之烟消云散。随着怀中女子慢慢放下,树大夫最后一丝怜悯也随之放下。他这些年的蛰伏,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是他内心短暂的挣扎,在这一刻有了变化。
又是一声暴喝,让马二爷和一众赊刀人吓了一跳。老黄头却是忙不迭吼道:“火攻!”
树大夫惨然一笑,舍弃了老黄头和陈浮生,向着马二爷等人冲了过去。他离开前回望了莺莺姑娘一眼,却没有逃过陈浮生的眼睛。这一瞬似乎明了,陈浮生转身吼道:“别杀他!”
可话出口时,已经太迟了。马二爷他们何时见过这等怪物,他们只知道,此处天坑中有太多太多的罪孽,需要用大火将这一切焚烧殆尽。手持箭火,纷纷朝着树大夫刺去,树大夫本能地闪躲,却逃不过这触之即燃的攻势。马二爷手持朴刀高高举起,朗声道:“让我们结束这一切!”说着便率先冲了上去。
树大夫此时被众人围在中间,如一头惊恐的野兽,露出畏惧的目光。顾醒在祭台上俯瞰着这一切,此时才明白,原来当一个人心如死灰时,他表现出的挣扎,不过是为了更快的死去。
树大夫并没有失去最后一丝人性,那不过是众人的揣测。老黄头说的没错,他无坚不摧的黝黑皮肤,对烧灼却是无能为力。当第一缕火光在树大夫身上燃起时,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开始拼命地反抗。
可这些赊刀人隐忍多年,对此处的憎恨又岂是一缕火星能够释然的。而眼前这唯一不明身份的怪物,正是他们宣泄的缺口。只有将其碎尸万段,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那群杀红了眼的赊刀人,仗着人多势众,开始疯狂地砍刺着树大夫。树大夫却没了挣扎和反抗的力气,任由他们肆意虐杀。纵然他又千错万错,纵然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但这种以恶治恶的方式,实在有些让人难以苟同。
顾醒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本应该高兴的时候,却有了一丝怅然。这符合时代的胜利,多年隐忍后的爆发,却在此时此刻显得那么苍白和恶臭。这些人不是在宣泄怒火,而是在践踏尊严。
老黄头和陈浮生选择袖手旁观,此时他们若是插手,便再也洗脱不了帮凶的恶名。彼时按照老黄头的初衷,只是想要结果了树大夫的性命,不愿让他继续遗祸百姓。可刚才那一抹不忍,却让几人心中同时有了一缕疑惑,“难道,是我们错了吗?”
树大夫终于开始反抗,困兽犹斗中的野兽,比游走山林间的更来得凶猛。他们秉承着最后一丝坚持,或许这是唯一生还的希望。
杀红了眼的赊刀人们,似乎并未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树大夫浑身黝黑的皮肤又开始寸寸碎裂,露出皮下白如凝脂的皮肤,宛如新生。老黄头大叫一声不好,没想到这也是一手缓兵之计。
树大夫双手往前一抓,将两个倒霉蛋的头颅撞在一起,像两颗熟透了的西瓜,只听见“嘭”的一声脆响,两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这一幕却并未让这众赊刀人胆怯,以马二爷为首,开始更加疯狂地朝着树大夫冲来。
老黄头此时才想出手,已是晚矣。陈浮生伸手抓住了他,轻声说道:“他只想离开这里,那就让他离开吧。”
冥尊抱起顾醒跳下祭台,来到两人身边。顾醒心中怅然,却是默默看着树大夫,看着他在此处最后的癫狂。老黄头悻然收手,却不吐不快,“树大夫,你听好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我们终究还会再见。”
树大夫彻底挣脱了周身的束缚,邪魅一笑,“黄万里,我会在你该在的地方等着你,后会有期。”说完便抓起两名赊刀人高高抛起,然后借力纵身一跃,踏在两人身上,朝着天坑外爬去。
马二爷想要去接,却被其余赊刀人拉住,只能任由涕泗横流,却是无能为力。接连连声闷响坠地,天坑外此时也传来喊杀之声,由远及近传来人声,马二爷心知不对,立马吼道:“快往后退。”
剩下的赊刀人连忙转身往后奔去,却有几人躲闪不及,被天坑之上掉下的人和碎石击中,变成一滩烂泥。这一幕出现,让马二爷越发指责,若是刚才便能结果这妖人,又怎会有这么多人牺牲?
天坑之上逐渐恢复平静,天坑之下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当老黄头跟着马二爷等人重新回到地面,天际划出一道曙光,照耀着大地。天坑依旧还是那座天坑,但这里的一切在昨夜已经画上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遥望着远处寥寥升起的炊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这些人的凝望,锁住了眼前的一切。马二爷率先开口打破了此地的沉默,“不知诸位接下来如何打算?”
他这一句是对着老黄头说的,没又太多感情,也没有太多的挽留。老黄头干笑了几声,自然明白马二爷的用意,“我们呆的够久了,整理下行装,即刻出发。”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