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响,一道灿若惊鸿的白练划过天际,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顾醒站在平常身侧,注视着他坚毅的侧脸,当他环视身后的兵士,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麻木,对这一场志在必得的攻城,显得并没有那么上心。
不知是顾醒的错觉,还是平常表现的太过激进。眼下形势并非如他所说那么乐观,隐藏在暗处的伏兵,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已被老兵油子念的稀碎,但每当危机出现,又会浮现在每一个年轻兵士的脑中。
只是,他们能否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平常抬手将扁担深深插入脚下泥土中,深秋溢出的寒气,让这一众长途奔袭而来的兵士,有些感同身受。他们或许开始想念家乡,想念曾经在龙首郡的悠闲岁月。或许他们也曾想过,这无休止的争斗,何时才能终结。
至少,不是现在……
平常想要等,等排出去的百人中,哪怕有一人归来也好。可天空中惊雷呼啸,却依旧等不来归人。难道,这一去真如顾醒担心的那样,一去不复返?终于还是有些忐忑,但已经说出的话不可能收回。
顾醒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期待着他们的归来。终于,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中,有人朝着此处跑来。跑的并不快,还有些警惕,看来并非溃逃,而是探查到了消息,前来禀报。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刚才派出先锋中的一人,平常闻声急转,几步上前迎下,沉声问道:“如何?”
来人稳住心神,急切答道:“回禀将军,后方西北方向三十里外,有大军集结。刚才不过是先遣试探,我方未与敌军正面交锋,正在等候将军令示。”
平常心中一凛,握紧双拳怒声道:“纳兰,岂敢欺我!”
顾醒见状连忙上前,“大叔切莫冲动,明月楼率众来势汹汹,看来已将河洛城拿下,此时泽州府正希望我等撞上,好坐收渔翁之利。刚才城外陷阱就是挑衅,此时我方还未暴露,不妨静观其变。”
平常并非油盐不进之人,只是急于拿下泽州府,一时有些拿捏不稳,就想快刀斩乱麻。只是心中越急,反倒失了分寸。
众人耳畔再次传来惊雷炸响,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平常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听从顾醒的建议,开始耐着性子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突然间,身后燃起冲天火光,原本沉寂的大地传来阵阵呼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火光之中传来阵阵呼喊,向着泽州府方向,一往无前。
平常立即让众兵士隐蔽身形,随着阵阵夜风起舞的蒿草,将深夜不眠的兵士,全都拥入了怀抱。
不知是否也如平常一般,太想拿下泽州府。或是一开始就没想与之正面交锋,这些从河洛城奔袭而来的洛阳驻军,此刻已兵临城下。泽州府城头的灯笼被突然熄灭,眼前再无一点光亮。而来犯者高举的火把,也在同一时间全数熄灭。
此时任谁也知道,一点光亮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轻易葬送在敌人手中。但此时双方都明白,谁先动手,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城下已列兵阵,当先之众约莫又四五十人,手持盾牌高举过头顶,向前快速移动。而在他们身后不过数丈之处,有一队弓弩手,等待着场中将领的命令。
大战一触即发!
随着一声急促的“破”字出口,弓弩手齐刷刷瞄准城头,射出第一轮箭雨。箭雨在此时呼啸的疾风骤雨中袭来,却收效甚微。城头之上早已做好的防备,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一轮箭雨收入囊中。
但城下将领并未有惊异表露,先行兵卒此时已紧贴城墙,开始弃盾打钉,往上爬去。
城墙之上没有丝毫懈怠,一阵焦油味弥漫开来,平常揉了揉鼻子,一脸鄙夷,“看来这泽州府,花样繁多啊。”
顾醒正要开口,只见城墙之上顿时燃成一片火海,哀嚎坠地声接连传来。但先行兵卒并未退缩,而是选择了孤注一掷的前赴后继。他们或许知道,等待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与其被袍泽斩杀,不如为家眷多挣些抚恤银子,来的跟好些。
谁又想就这么简简单单死去呢?但战争就是如此,总有人牺牲,才能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城墙上的火光依旧,映衬着城下一张张怒色的面孔。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不过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慷慨赴死,这群死士完成了宿命,而他们也将拼命去赢下这场胜利。
终于,当裹着抗火铁甲的兵士爬上城头,撞入早已等待着他们的包围,这场攻城之战才真正拉开帷幕。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洛阳驻军和泽州府的第一次交锋,已沦为这些麻木兵卒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
泽州府的主将扯下腰间酒壶,举起仰头灌下,将浑浊的烈酒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饮下这壶后劲很足的烈酒,他已有一丝淡淡的醉意。城头上的将领则仰天大笑着挥起袖来,数不清的兵影簇拥着他的轮廓。很快,城下敌军已经在城头越积越多。
一个又一个的兵士从城头坠下,但没有人关心他们生前属于哪一方,他们是否有兄弟姐妹,他们是否娶了亲,家里还有几口人。他们此时只不过是这场惨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