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你想么?”
岚苏目光幽深凝视着她的双眸。
在他的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悲怆,而那悲怆,此刻已被他眼中水雾遮盖了大半,迷蒙不清。
不,她不想。可她说不出口,也无法反抗。
岚苏徐徐俯身,将她揽入怀中,侧过脸去,精致绝伦的下颔抵上她的额角。
“现在你明白了么?”
“我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么……”
他的手臂在她身侧逐渐收紧,紧揽着她,似要将她揉碎在怀里。他的身体在颤抖,似在压抑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悲恸。他的泪,冰凉彻骨,沿着他的下颔滑至她额间,没入她的鬓发里。
“你我之间的羁绊,不是爱,……是服从。”
他的嗓音,仍是那般温柔,可这温柔却只是转瞬即逝的昙花。
如梦方醒时,眼泪已滂沱满面,是在为他难过,还是为自己?她也说不清。
他说的羁绊是什么,她不明白,这与送她走有什么相关,她更不明白。
“你对我的回应,不是爱,是服从……”
他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可为何听上去,却如此悲伤?为何自己又会如此难过?
“这不是我想要的,”岚苏俯首在她耳际低喃:“我不在你心里,留你在身边有何意义?”
这便是他送她离开的原因?
不,他说过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等她,又怎么会为这种原因送她走?他在说谎。
真正的原因,是斩白带他离开后,他们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可这些,他不会告诉她。
而他口中的羁绊,不过是搪塞她的借口。
可即便她知道又如何?他已决心送她离开。
“岚苏……你为什么哭?”
她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可他的泪源源不断,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浸透她的鬓发,沾湿她凌乱的衣衫。
他说过,他没她想象的那般脆弱,很多事他都能承受得起……
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悲伤?
……
流霜殿外,夜深人静,寂若无人。
斩白缩成一团,蹲在竹林间,双手环膝,深深埋首,任谁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肩膀在轻微颤动,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大颗大颗坠落。
然而这哭法却似乎并不能渲泄他心中的痛苦,下一瞬,他终是猛地扬起脸来,朝着天空开始嚎啕大哭。
他在哭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屋里那人此刻很痛苦,痛不欲生。
那人有多痛苦,他便有多难过……
*
嘉远关。
马车辘辘,不疾不徐,行驶了数日终于抵达关内。
这一路,慕风独自坐在车内,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公子岚苏率一队兵马在外护送,一路沉默不语。一帘之隔,却如隔千山。
直到马车骤然停下,车帘被人掀起。
慕风蓦地抬头,公子岚苏那无比熟悉的完美俊颜,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容颜是她熟悉的,可此刻的神情却是那般陌生。
不等他开口,慕风径自下了马车,登上城楼。
目光扫视向城外原野上那一望无际的朔月兵,在那十万大军中央,有一辆奢华马车,马车上坐着一名身着暗紫纱衣的男子。
那便是朔月的幽王,公子墨月么?
他在这关外等了少说也有半月了,究竟是自己这未曾谋面的“王妃”对他当真有如此大的价值,还是他幽王的脸面,让他执拗至此?
慕风若有所思看着那紫衣男子,不知何时,公子岚苏已到了她身旁。
与此同时,自城楼下的马车内,传出一声冷笑。
“素闻公子岚苏高风峻节,光明磊落,还……不近女色,今日看来,当真是传言不可尽信呐。”
公子岚苏似无心与他纠缠,正色道:“幽王亲自前来我夙丰边境,叨扰半月有余,最好不是抱有别的目的。”
“本王的目的,拜你所赐,天下皆知。”
公子墨月语气随意,似乎毫不在意:“自然是来接本王的爱妃回幽城,公子该不会不舍得放人吧?”
“幽王说笑了,你的爱妃,我有何不舍?”
公子岚苏唇角微扬,笑意凉薄:“只不过,王妃已在夙丰做客一月了,你才姗姗来迟,当真如你所言,是为了她么?”
他的话语如此刺耳,笑容如此扎眼!
慕风抬眸迅速扫视他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他落向自己的淡漠眸光。
当初劫走她的人是他,如今在此奚落的也是他。
慕风不愿与他多作纠缠,转身便要下城楼去。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狐疑的回头,对上他幽深复杂的视线。
“我该出城去了,你还有事么?”
岚苏眸光闪烁片刻,幽幽开口:“你在寻水苁苏是么?”
“是。”
险些忘了这事。
慕风好奇打量着岚苏,却见他掌中凭空浮现出一只金匣子,匣盖打开,里面正躺着一株保存完好的水苁苏。
岚苏一言不发,将匣子递至她面前。
慕风迟疑片刻,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你可知我要这水苁苏有何用处?”
岚苏闻言沉默不语,并不回答。
慕风无声轻叹,再度开口道:“若你我之间,再无羁绊。是你想见到的么?”
此话一出,岚苏淡漠的眸中闪过瞬间的动摇,半晌,神色黯然,点了点头:“是。”
“既如此,如你所愿。”
慕风伸手接过金匣,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