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将故事讲到这里,突然停下了。
那人问道:“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攸宁笑道:“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我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那人道:“姑娘请说。”
攸宁道:“作画一事,痴迷如林西横,抛妻弃子,有家不归,是否值得?”
那人突然长叹道:“这个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也只是听闻这位林画师功夫了得,但从来未见过他的大作,今日见了,顿觉得天上地下,画人像者无人能与之相较,所以姑娘问我这一事,我只能感叹,世间大才,也许受苦多些。何况刚才姑娘也说了,林西横志气难抒,才愤然离家的。”
攸宁道:“那我倒要冒昧问公子一句,是否已经成家?”
那人摇摇头,道:“已经定了亲,但尚未迎娶。”
攸宁道:“原来如此。这林西横住在山野小居之后,日日夜夜都勉力作画,但他画得却时好时坏,画得不好的时候,也多有焦躁,木桃虽然痊愈身子也不太好,常在病榻缠绵。两人虽然不缺衣食,但如何生活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攸宁往前看了看画,道:“世间奇才,心思总异于常人,不知怎么了,我们家先祖不在苏城,回来便听到消息,说山中大火起了,林西横与木桃皆葬身于火海,不仅人死了,画稿也无一幸存。后来衙役查看,说这火,是人为的。”
那人脸上突然显露出一丝忧愁之色来,道:“竟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林西横的大作,世间难寻,而你家的这幅,可以算是世间绝品了。”
攸宁道:“小女子辛攸宁,敢问公子姓名,今日相谈觉得有缘,不如到一旁饮茶?”
那人道:“君子攸宁?好名字。鄙人欧阳远,今日也有幸与姑娘相谈。”
攸宁请他到一边小坐。
这边花珂与胡灵盯了那王恒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异动,两人愤愤地嗑起瓜子来。
胡灵道:“也不知这慕公子是怎么个菩萨心肠,他也不是不知,这人与苏城屠妖一事大有关系,为何还带他来。”
花珂道:“就是,也不知慕公子安的什么心,虽说慕老大夫行事磊落,霁月风光,他的孙子料想也不会太差,但怎么连是非也不分了呢,前几日我们看这王恒还要死要活,估计也是拜慕歌所赐,此刻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真是天下少见的神医妙手。”
胡灵心里十分不痛快,却又不好说出来,一是当初陵光同她说,姐姐死而复生的事情不能告诉他人,她心里憋得慌,二是虽然她曾经算出徐音命有大劫,心里想总是天意不可违,但这回却知道,是一介凡人偷袭徐音才使她死的,这心里怎么能气得过。
虽然姐姐几次劝她都是命数,但不在眼前看不到便罢了,可这慕歌还偏偏将他带到跟前来,若是她没有算到命数,若是姐姐没有回来,她就是拼着天打雷劈灰飞烟灭,也要将这个人给杀了祭姐姐。
但是,姐姐以这种身份活着,真的好吗?
她不知道,但她接受不了失去她。若是当时陵光说能以她的命来换姐姐的,她怕是也要试着换一换的。
但姐姐还是被他杀过啊!那一剑可是穿心而过!姐姐能够死而复生,她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为了这事,她在烟阳的五十年,从来没有安稳睡过。
她担惊受怕这么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个人,还要出现在他们身边?
她顿时火气又上来了,就算不能将这人赶出去,也要想法子刺他一刺。
胡灵深呼吸了几次,往慕歌身边走去。
胡灵不愧为九尾狐族,媚术无双,她若是着意魅惑人心,天上的神佛估计也要抖三抖,但她此刻她却摆着一张冷脸,双目似刀,唇边却含着笑,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她道:“慕公子,这是哪位公子啊,不引荐一下,让我认识认识?”
慕歌看她面色不善,却也不好不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王恒王公子,这位是辛约姑娘,她家中小名灵儿,所以人们也称她为灵儿姑娘。”
“灵儿姑娘,有礼。”王恒略略一礼。
胡灵却并不回礼,假意琢磨道:“王恒,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哦,对了,苏城有一首打油诗,说的是什么王家有儿郎,不知这位王公子可曾听过。不过说来也是编打油诗的人不厚道,这王分明是个大姓,多少王家的儿郎因为这一人害了名声,实在是冤枉。”
王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底涌起一阵悲哀,道:“他们说的确实是我。”
胡灵脸色再一变,假装才知道这事,道:“哎哟,王公子,真对不住你,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世凄苦,我看也只是老天爷不开眼,没给你安个好命数,左右都是怪不到你的,你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慕歌道:“灵儿姑娘是来寻我们的不痛快的?”
胡灵道:“怎么能呢,我们都来自烟阳,我敬重慕老大夫的医术和人品,自然也相信慕公子有识人断物的本事,王公子,来者是客,今日是我姐姐一手操办的,你看着鉴赏会如何?”
王恒低眉顺眼,道:“甚好甚好。”
胡灵看他也不反驳,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有意就此放过他们,便想走了。
不料慕歌却劝胡灵道:“灵儿姑娘,不如我们坐一处吃个茶点。”
胡灵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长地道了声“好”,又说道:“但是刚刚冒犯了王公子,怕是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