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了周围的喧嚣,克劳恩中校近乎以冷漠到极点的态度将一沓又一沓的文件摔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盯着上面的三位法官:
“所有证据一应俱全,我甚至可以提供博格纳子爵的车票收据,王都中央西站某位门卫的口供,塞西尔家族在过去至少两年中,从新世界远洋贸易中获利的详细清单。”
“这一切不为别的,只希望能够替王国除掉一群尸餐素位,同时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一群时刻威胁着陛下权威与尊严的不忠臣子!”
看着重重低下头去的克劳恩中校,刚刚还诧异了一下子的安森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打算破罐破摔,和自己同归于尽。
显然…无论就已经发生了什么,陆军部似乎都已经打定主意后退一步,试图妥协;但克劳恩中校不想,或者说不能。
他已经成了被陆军部推到台前的话事人,如果无法将自己钉在叛徒的耻辱柱上,那就要承受整个陆军部的责难,以及无数认为自己被骗了,或者自己努力白白浪费的士兵们。
陆军部的上层不能承受这种责难和怒火,那就必须让他来承受,用他平息众怒。
所以…别无选择,哪怕明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为了活下去,克劳恩也要引爆这枚炸弹,把所有人都拖进“叛徒”的深渊里。
“肃静——!”
和现场相比,三名法官依旧显得是那样沉稳冷静:“原告,本庭将受理你所提起的指控和证据。”
“但碍于王国律法和指控原则,你的这些证据只能用来指控被告一人,而不能牵扯其他,至少…这场审判不能,你愿意接受吗?”
“愿意!”
克劳恩中校回答的毫不犹豫,淡定从容的像是看穿了生死:“一切听凭法庭审判裁决,无论任何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很好,那么……”老法官将目光转向被告席位上身影:“安森·巴赫准将,对于这些强有力的指控,以及其所附带的种种证据,您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厚重沉稳的嗓音在大厅内响起,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匿于无形。
路德维希少将,索菲娅大小姐,博格纳子爵,雷纳尔家主,卡特琳娜夫人……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集中到了安森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如果认罪,死的将不仅仅是他一个,整个克洛维城都将引发天崩地裂的大海啸,甚至有可能引发无数构陷,检举的狂潮,所有的政治默契和彼此的心照不宣,都将向着绝对无下限的争斗白热化发展。
可要是否认…克劳恩赌上性命拿出的证据,也是陆军部精心搜集和准备的东西,基本无法否定,嘴硬的下场只能换来更加凶狠,无情的耳光。
想到这里,法比安看向安森背影的目光开始变得忐忑了起来;哪怕对总司令大人再怎么有信心,此刻的他也无法像刚刚那样保持冷静了。
但双手支撑着桌面,微微侧目昂首的安森只是环顾四周,一声不吭。
他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思考。
确实这种场合,一句话很可能就会让事情彻底不可收拾,认真的考虑和反复盘算是必要的,但……
“被告,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地方吗?”
老法官冷冷道,显然是完全不准备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如果没有,那我将宣布陪审团的第二轮投票开始,你将再也不能对证据和指控提出任何反驳。”
这个混蛋,他到底在等什么…看台上的索菲娅咬牙切齿,完全没发现自己压在路德维希肩膀上的右手愈发用力,已经到了让这位少将都忍不住蹙眉的地步。
“解释…诸位法官大人,还有陪审团上的各位,如果你们想要听到的是解释的话,那么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安森淡淡开口道,可还没等克劳恩面露喜色,他就瞬间话锋一转:“因为…我真的不认为一群忠心耿耿,为王国着想的人共同畅谈美好的愿景,存在需要解释的地方。”
“哦?”坐在中间的老法官挑了下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指控和证据,全部都不成立是吗?”
“恰恰相反,所有证据都是真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也都是真的;但…我个人并不认为这些可以被视作所谓‘阴谋叛乱’的证据,因为上述的所有这些,都不存在所谓的秘密。”
安森沉声道:“塞西尔家族私下将军舰租借给我?开玩笑,他们是不是觉得没有向陆军部汇报的事情,就算是‘私下’,是不是忘了王家舰队受陛下直接管理,甚至不需要枢密院的许可?”
“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当时殖民地情况岌岌可危,我必须在新年之前抵达殖民地;是不是忘记了王家舰队的水手们,是在十一月冻结的海面中为了王国的利益冒险起锚——真要是为了利益,谁愿做这种风险巨大的事?”
“他们是不是忘了,当时我已经被求真修会的审判官们监视,对博格纳子爵的安抚工作还是当时的首席审判官安排给我的;博格纳子爵大人如果真的和旧神派有所牵扯,我们俩怕不是早就被一网打尽了!”
“至于和塞西尔家族的利益输送,相互勾结…这种可笑的言论,显然是对殖民地与本土的关系存在误解——当年前来殖民地征税和采购的征税官,是威廉·塞西尔上校,这可是陛下与枢密院都认可的人选,总不能陛下和整个枢密院,都和我有利益输送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