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光年轻时有个坏脾气,每到出远门,比如上大学,心情总会变得很差,忍不住会发脾气。
后来懂事以后,等参加工作,不曾出远门,也就不会了。
直到有一天,儿子去南方读书,也这样对他发脾气时,他忽然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家是永远的避风港。
在外面,每个人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无一例外,都在为生活打拼,而一回到家,全都卸下,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因为有父母在,他们不需要承担任何东西,只要扮演好儿女的身份,就可以了。
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父母啊。
所以才有那句话,父母在,不远游。
但还有后半句,游必有方。
古时候没有火车飞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比如长安到江南,需要很长很长时间,而科举考试一般三年一次,士子出门游学赴考,好几年才能回家。
那时候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多人埋头苦读,才有那句诗。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人若是不能学有所成,临到头来,一辈子还是会在家乡终老,能走出乡关,走出县城,在全国首都站稳脚跟,那才叫成功。
重生而来,林晓光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他一定要变成当初讨厌的样子。
1978年,3月9日,长安火车站,站前广场熙熙攘攘,成为绿色的海洋,四面八方的青年聚集,他们将在此坐上火车,奔赴全国各大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
此刻,林晓光心情澎湃,突然朝天做出v字胜利手势,大喊:“北平,!vici!”
人群中突然爆发的一声大喊,让无数人为之一惊,扭过头来,循声望去,才看到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出头的男孩,这里这么多大学生,却没有一个学过拉丁语,当然无法理会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前面北平两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空白之后,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掌声。
然后,一众热血青年被触动,有人跟着喊“北平”,有人喊几声之后,开始喊“尚海”,也有人喊“江汉”,有的喊“江宁”,喊自己去上学的城市,后来竟有出站的青年喊“长安”。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这么大的动静,引起铁路部门的注意,很快就有戴着红袖章的公安过来。
林晓光见势不妙,果断溜走。
回到候车室后,便被杨文姝一顿爆栗:“叫你出风头,叫你出风头,现在好了吧?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臭毛病?”
“妈,给我留点面子啊!”有外人在旁边,林晓光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
赵子瑜母女莞尔一笑,男人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哈哈一笑,也就林伯平脸上有些挂不住,黑着脸,一声不吭,等到赵父转开话题,他顾不上训斥,挤出一丝笑容,全力陪同这位领导聊天。
林晓光直到几分钟前才知道,赵子瑜也要去北平念书。
除她之外,她爸妈哥哥弟弟,全家都要送她去北平,顺便在首都玩一下。
大概是凑巧碰一块了吧,赵子瑜自告奋勇,给好朋友林晓芸帮忙,叫她爸帮忙出具介绍信。
老头子虽然是老八路,但实在没多大权力,搞不到需要硬关系才能拿到的介绍信,他不行,林伯平和林仲平更不行。
拿到介绍信后,才有这六张软卧票。
但既然有软卧,谁还会睡硬卧啊,可不能苦了这三个孙子孙女,老头子也就没拒绝,欠人情就欠人情吧,以后再还,先把这事应付过去。
而林晓光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硬卧上铺窝二十多个小时,没想到还有软卧这样的福利。
意料之外,但管它呢,有软卧,他也就不怎么太怀念后世的高铁和飞机了。
能买到软卧席的,都是有关系的人,候车也有专门的高档茶水候车室,他们十多个人坐一块,闲聊间,乘务通知可以上车,便带着各自的行李,在乘务的带领下,进入绿皮火车。
上车后,行李安置妥当,母亲嘱咐各自的孩子,去了北平如何如何,一堆说不完的话。
好在他们提前上车,硬座和硬卧的乘客,还在候车室等着,大概十多分钟后,检票口才开始检票放行,外面顿时闹哄哄的,尽管开车时间还长,但乘客纷纷加快脚步,心情不由变得焦急。
杨文姝几个母亲们也是一样,时间越赶,没想起来的话,没嘱咐的事越多。
临到最后,终于被乘务客气地请出车厢,送至站台上,即便到站台,也还是依依不舍,人前笑容灿烂,压抑着内心汹涌而出的感情,人后茫然无措进退失据,整个人的心就像空了。
儿女第一次出远门,没有不这样的。
当铃声响起,紧接着,尖锐的汽笛声“呜呜”回荡在站内,火车缓缓启动,在“咔嚓咔嚓”与“狂吃狂吃”中,带着呼啸的风,迈向远方。
直到看不到杨文姝的身影,林晓光才回到软卧包间。
一进门,赵子瑜就笑着打趣:“怎么?才出发几分钟,就想家了?”
林晓光之前挺喜欢她的,后来因为一件事,改变了看法,现在也说不上喜欢,如果不是看在这次帮忙的话,估计都不想跟她共处一室,说话也懒得搭理,此时,也只是冷淡回答:“想家有什么不对的?没心没肺的人,才不想家。”
赵子瑜一下就噎住了,她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