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键从马上站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陈庆馀指挥的右翼军前锋部分逆着炮火快步小跑了起来,后续部队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右翼军加起来也有上万人,这么多人不可能同时快速行动,但就算只让前锋的三千余人跑起来,也足以体现出陈庆馀治军有方了。
不过,原本成行列阵的步兵们这么一跑,队形就不可避免地散乱起来。而炮弹仍然在不断落下,散乱的步兵们失去了队形的约束,往往炮弹一来就四散奔逃,一乱一大片。跑着跑着,没被炮弹打死多少,倒被自己人踩死了不少。
“噫……”陈国峻看到这副场景,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依然满怀希望地看着右翼军,毕竟他们是最有希望与宋军迈入近战的啊!
“咦,烟怎么散了?”旁边的陈键却突然发出了疑问,陈国峻闻声往前望过去,也发现了不对。
之前宋军不断开炮,硝烟因此而蔓延,几乎遮蔽了整条阵线。但是现在,右翼军正对着的那将宋军所笼罩的白烟却开始消散,线列步兵和火炮的真容显露了出来。
右翼军的前锋眼看着已经与他们相隔不到二百步了,然而这时陈国峻和陈键以及右翼观战的陈庆馀都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好——
预感果然应验了!
安南右翼军前锋的勇士们顶着炮弹,勇敢地冲到了宋军近前,此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宋军的样貌了。这些宋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也是黑头发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手里也不过是一把短矛,只要我们冲了上去——
“轰轰轰轰轰轰!”
队列之间的六门神速将军在这一瞬间接连开火,把已经等待多时的霰弹抛洒了出去。五百余枚铅弹呼啸着激射而出,如雨如雹,狠狠地砸在了冲锋中的安南勇士们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那批勇士几乎在一瞬间全灭,而后续部队则一下子被吓停了。宋军这是什么妖术,居然恐怖如斯?
他们发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宋军的火炮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次完成了装填,又将一轮霰弹抛洒了过来。
这轮霰弹稍远了点,杀伤效果不如上次好,但依然造成了比实心弹更多的伤亡。这下前排幸存的安南人大梦方醒,纷纷向后逃去,不过却与后方不明所以的友军撞到一起,队伍瞬间又挤成了一团。
“别动,退后者斩!”
陈庆馀手提钢剑,带着亲兵在后面奋力维持秩序,还真让他震住了不少人,溃逃的趋势及时止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宋军的步兵动了!
宋军左翼、也就是正对着安南军右翼的一将新军在鼓点下动了起来,队形齐整,如同一堵墙一般压了过来。
“哈哈,不用怕,他们过来了,炮就不敢打了!”
在一名勇士的提醒下,不少人醒悟了过来,开始重整旗鼓,向宋军步兵对冲过去。
然而,宋军这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第一排抬起了手中的火枪,砰砰之响不绝,数百枚铅弹又一次倾泻了出去。
安南军再次被放倒了一片,而且这还没完,刚放完一枪的第一排低头装填,后两排则越过他们继续前进,片刻之后又是一轮弹雨袭来……在高昂的士气加持下,宋军在战场上打出了近乎训练的射击效果,现在的安南军就如同当初京东广场前的草靶一样,被一片片地收割掉!
无尽的铅弹给右翼安南军造成了事实上的生命威胁,而铜墙铁壁轮回推进的宋军阵型又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压力。双重压力之下,他们怎么能顶得住,他们凭什么顶得住?即使后方陈庆馀奋力弹压,大溃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所谓兵溃如山倒,即使这时右翼军真正的伤亡也就千余人,但是前军后退,后军被挤压着后退,已经完全失去了组织度和再抵抗的能力,已经形同猪羊了!
李山见状,果断命令后方的骑兵出击。这支骑兵总共不过九百骑,但此时却发挥了一锤定音的作用,从西侧迅速迂回插入战场,驱赶安南溃军向中路挤压而去,顺势摧垮了人数更多的中路军的组织度。
这决定性的变化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后方观战的陈国峻还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就陷入了全军崩溃的境地中了。
陈键目瞪口呆,又目光闪烁,坐回马鞍上,头也不回对陈国峻一摆手道:“国公,我回去指挥左翼军了!”
陈国峻没办法,只能命令鸣金收兵了……至于还能收回多少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时,右翼军的主帅陈庆馀带着亲卫仓皇逃了回来,一过来就下马跪在了陈国峻面前:“国公,属下无能,致使大溃,还请国公以军法处置!不过现在军情紧急,还请国公先退入城中再做打算!”
陈国峻看了一眼已经崩溃的大军,叹了一口气,下了望塔上了自己的马,说道:“不用自责,我看过了,你按军令行事,做得很好,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事不成,错也不在你。这场我们是败了,先回去再设法重整旗鼓吧。不过,万劫城已不可守,我们先退却后方,以此城为饵诱宋军止步,慢慢收拢兵员从长计议吧。”
陈庆馀自无不可,于是他们就这么带着少量亲卫,赶在失去控制的大军之前,向北撤离了。
经过万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