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一来,春风得意马蹄疾,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想着马上就成为大内总管,不知有多开心。
二来,皇上交代的几点,他觉得也很重要,尤其是鼓励汉人与女真族人互为官员。毕竟,女真族人居住的那一大片领地,也就是接下来即将要成立的吉林行省,急需治理呢。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然后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
把女真族,哦,依皇上的意思,应该马上叫满族,把满族治理好,皇上说辽东以及边外就放心了。
陈炬感激皇上的心,一点不比张居正、冯保、田义、王安差。
对张居正与冯保,可以说是皇上把他们救了,让他们得以春风二度。
对田义与王安,那是幸得皇上的青睐与推崇,委以重任。
对陈炬也是一样,想当初他只是司礼监一名随堂,莫名其妙被皇上得以重用,可谓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皇上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只能竭尽全力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了。
这次升到大内总管的位置,已经是顶天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冯保的心情大好,感觉自己的好日子要来。
哦,不对,应该说他的日子一直不错,曾被李太后倚重,如今又得郑皇后宠信,只是中途被万历皇帝冷落了好几年而已,遇到朱翊镠又得重用……
此生无憾!
于他而言,这个好日子是指离开名利场后轻松自在的日子。
在许多人眼里,或许觉得退休后的日子再好,也不及在位时风光。
原来冯保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看法变了,轻松自在的日子难得。
这些年,他的权力是够大,地位也够显赫,过的日子也很好,可一点都不轻自在,准确地说是很难。
用他后来警告徐爵的话说,哪天不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是做奴婢的人,时时刻刻都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还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主子背锅才行。
说得难听点,没有心。
如果说有,只有一点,就是为主子服务的心,时刻围着主子转。
这些年,他不都这样过来的吗?围着李太后,围着朱翊镠,围着郑皇后……哪有什么轻松自在的日子?
但这次退下之后感觉有了。
终于可以轻松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必看人眼色行事。
原来心里装着名与利时,感觉不到做自我的重要性与可贵之处。
如今感觉到了,所以急流勇退。
申时行拜访他,他也是第一次掏心掏肺地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从前确实觉得申时行不对胃口,与张居正明显两个风格的人。
他当然更倾向于张居正的作风。
但现在他看开了。
或者说是想通了,感觉申时行也有自己的难处。
外界对申时行的评价不一,申时行决心做和事佬固然得到了某些官员的尊重,但并不被全部人士所谅解。
申时行有时被人批评为张居正的循吏,有时被人指责首鼠两端,即遇事左顾右盼缺乏决心或者说魄力。
然而,申时行何尝不难?高拱、张居正都是什么下场?
高拱被罢黜回籍,张居正“死”后被参,家产籍没,子弟流放。
如果申时行仍按照座主张居正的作风办事,至少也是缺乏头脑。
今日,申时行坐在文渊阁中张居正留下的公案后边,当然不能忘怀张居正当年的精神气概。
张居正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能够记忆千头万绪的详情末节,同时又极能了解各种人事的机微。
张居正担任首辅之后,确实一帆风顺,然而再过十年竟身败名裂,即便得到朱翊镠的平反,这种惨淡的经历也是申时行不希望看到的。
申时行对座主张居正太了解,张居正的根本错误在自信过度,不能谦虚谨慎,不能对事实作必要的让步。
申时行性格温润如玉,生平不愿意宣扬别人的缺点,而对于提拔自己的人更不会妄加批判。
这就是为什么张居正被万历皇帝清算时,申时行敢站出来。
为什么朱翊镠离开京城坐镇辽东期间,申时行累得吐血几次,仍在咬牙坚持,从未想过退休不干了。
像冯保与申时行,都是陪伴张居正改革的人,或者说拥护者,看得比常人更清楚:张居正的十年新政,其重点在于改变文官机构的作风。
文官制度备受各种环境之累,弊端丛生,张居正力图振作,但要求却过于严厉了,以致于抗拒横生。
在张居正有生之年,可以利用强权压制反抗者,可一旦失去地位,其心血事业也随之付诸流水了。
加强行政效率只是一种手段,张居正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
理财是张居正的强项,但也是在此专长之中,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这其中,有许多复杂的情况,是为外人所未能深悉的。
冯保看得清楚,申时行也一样。
在与冯保的交谈中,冯保感觉申时行比他看得似乎更清楚。
张居正一心想要改弦更张,十年“专政”之后,各地税额并没有调整,地方政府仍然无法有效地管理广大的农村,官吏薪俸之低依然如故……
张居正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亲自审核政府的账目,究查边防人员数额,下令逮捕到犯法的官吏,设计各种报表的格式,规定报告的期限……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