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年将手中的吃食搁在榻边的矮几上,用娟帕抹了抹唇角方起身走至窗边。
此刻虽是夏雨渐歇,然空气中依旧有股凉意,墨色的檐瓦下积聚着晶莹的水珠,若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她眼前滴落。
雪色花瓣铺就的青石台阶下,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布衣女子,她容貌清秀、梳妇人髻,怀中抱着孩子,正满眼期盼的乞求着蓝苏。
“蓝苏姑娘,你就是不看我的面子,总得顾忌下小少爷的身子。他可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怎么也称得上是你主子,你三番两次阻拦我见大小姐,难道想逼死我们母子不成?”
“莲姑娘这话严重了,我可当不得。”
蓝苏本站在檐下,见状不顾空中飘落的细雨走下台阶,一本正经的回道:“咱们府里从来就只有一位少爷,现如今正与小姐在楼上说着话呢。
莲姑娘,你若有事自可寻夫人去,莫要以为我家小姐性子好,便来缠着她。”
这话已属不客气,但李莲却只是咬住双唇,泪溢双眸。
她先摸了摸怀中孩子的额头,跟着似焦急似无助的又望向蓝苏,紧跟着目光黯淡的低问道:“大少爷在这里?”
“是的。”
蓝苏笑了笑,脸上并无同情之色,板着脸再道:“莲姑娘,桐凉阁是小姐平时看书休憩的地方,夫人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搅。你虽然寄住在府里,夫人敬你为客,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李莲的脸色更白了,细雨落在身上浑不自知,她小心翼翼的护住怀里的儿子,垂头思量了会突然朝着大门就跪了下去。
蓝苏显然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连退两步险些被石阶绊倒,刚稳住身子便提声不悦道:“莲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此刻还下着雨,你犯不着让孩子跟着你遭罪。”
“我不管,今日如果见不到小姐,我便在这长跪不起。”
蓝苏面露难色,迟缓了片刻无奈劝道:“莲姑娘,若你这孩子当真是老爷的骨肉,府里定会给你个交代,你又何必总跑来为难我家小姐?”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李莲就抬头激动了起来,尖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一未成亲的女人会故意跑来污蔑知府老爷?!
我知道顾家是大家门第,便是在京城都是名门望族,我李莲不求其他,但求老爷能认下我这苦命的孩儿。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我也不是那等不要脸的,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蓝苏姑娘,你这样诋毁我清白,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些。”
说着,李莲便从地上爬起,额上的碎发早已被雨水淋湿。
她眼神幽怨的瞪了蓝苏许久,紧接着突然闪身就要从旁边冲进阁内。
蓝苏年纪虽小,但动作却极敏捷,对付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绰绰有余,硬是将对方拦在了门槛前。
“莲姑娘,你不能进去。”
后者见无法闯进去,就不停嚷道:“大小姐、少爷,我是李莲,远儿他病了,求你们帮帮我……小姐,远儿可是你兄弟,你不能不顾手足的……”
二楼窗前的顾绮年将探出的脑袋收回,转身就要下楼。
顾南华伸手拦道:“妹妹,娘说了不必插手她们母子的事,你何必呢?”
脸上,尽是不耐。
顾绮年则摇头回道:“哥哥,且不论李莲的心思和算计,但孩子是无辜的。若真淋出了什么毛病,传出去没的让人觉得咱们家太无情。”
顾家自离开京城后便是个和睦小家,父亲顾正在文水县时因官途不顺从无他念;加上母亲何氏贤惠温柔,这些年两人夫妻恩爱,从没有纳过姨娘,是以府中只有顾绮年兄妹。
随后,父亲升迁到阳曲县做知府的这两年,夫妇感情较过去更甚。
故而,顾绮年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个女人抱着孩子登门说那是她的弟弟。
但半个月前,李莲就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顾家的大门口,打破了这个家的平静。
她自称是文水县李家村人士,当初父亲下乡办事寄宿在农家时两人相遇。
未婚生子,被家人引以为耻,随后打听到当初的文水县知县老爷现如今已是太原府的知府,便辗转多月到了阳曲县来。
那日天空亦飘着雨,她抱着孩子侯在门口的石狮旁,而在见到父亲后就扑了上去,口口声声要他认下那孩子。
因为父亲和母亲都在那场水灾后失了记忆,而李莲又一口咬定就是父亲占了她清白的身子并让她怀孕,且还拿出了所谓的玉佩信物。
对方那般哭闹在门口,不得已只能先安排她住进客房。
顾绮年还记得,当天傍晚她前去请安时,未留奴仆的主院里,正撞见娘亲大怒着抄起手边茶盏朝爹砸了过去。
虽早就见惯了父母私底下的言行,但母亲那掷出的茶盏直接砸破了父亲的胳膊,她僵在门口进退不得,总觉得身为子女不该出现。
母亲却发现了她,并让自己进去。
随后,当着爹的面就教育她如若将来出阁成了亲,丈夫敢在外面乱来厮混,就绝不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娘说,男人若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那都是别人的丈夫了,自己还要了干嘛?
顾绮年第一次发现,原来做女人可以那么霸气彪悍的。
而当时,往日里总头头是道的爹竟然没有怪娘,且还很认同那观点,口中称如果以前的他真做了那种事,确实不配为人夫。
顾绮年虽然心中惊讶父母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