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小小年纪尝粳中辛酸,他有两个额娘,可他也情愿自己只守着一个平凡的亲额娘过日子,好过如今必须学会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他说:“四哥哪里话,谁为我好我自然明白的。”
胤禛尝到袒露心迹示之以弱的甜头,见状也不咄咄逼人,笑着拉起弟弟小手:“走吧,别让惠母妃等久了。”
然后两兄弟手拉手肩并肩一起去了钟粹宫请安。
钟粹宫大阿哥也在,他这半个月忙着搜集荷兰商船上的火器资料好几日不曾入宫请安,今日得空入宫,自然要留下来陪着惠妃用膳。
惠妃一并将胤禛与胤禩也留下用膳,并嘱咐厨房添两个素油做的斋菜。
胤禛蹭了饭,却不好久留。
惠妃明摆着不满老八同自己太近乎,要让大阿哥与胤禩交流兄弟情,他一个挂着太子党名牌的阿哥杵在中间挺不上道,于是干净利落告辞。
临走时,他余光已经看见胤禩缠着大阿哥问东问西,一脸纯纯濡慕的神情,正是当年皇父最爱看见的那一种。
不知怎的,忍不住想替他叹一口气。
回到知不足殿,胤禛忽然觉得前日各种琢磨都是犯傻。他不能把老八当成儿子来养,老八比他想象中,更清楚自己该走的路。
于是一夜好梦。
皇帝一连几日忙着荷兰使臣事务,太子与索额图也随从协理忙得不可开交。
胤禛因为怕羊入虎口也不敢总邀老八过来走动,静下心来抄书习功课,早年的课业温故知新挺有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太子让何柱儿来知会胤禛,毓庆宫可随意出入,只是西间后面的小书房是太子看折子的地方,要避讳。
胤禛不像前世纠结于德妃不肯养他这件事,写经文烦了,也会去书斋雀本书翻翻打发时间。
这一日胤禛独自在书斋还了前日顺走的杂书,又顺手在角落里抽了一本《隔帘花影》翻看,刚一打开就双眼发怔,手下一滑,整本书落在地上。
苏培盛留在外间没跟进了,听见动静忙叫了声:“爷?”
胤禛已经冷静下来,弯腰拾起书册,对着外面回了句:“无事,手滑罢了。”
《隔帘花影》重拾在手,饶是胤禛内里是身经百战的老鬼也忍不住脸红心跳,里面厚厚的手绘彩色插图,全是或坐或卧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女人,有两人一处的,也有三人四人一处的,各种姿势扭曲纠结,难以想象。
太子居然将这等淫|书正大光明放在这里!怕别人看不见吗?
胤禛又羞又恼,阖上书册大力塞回书架,随意抽了另一本大步走出书斋。
回到知不足,胤禛喝了一杯冷茶才压下各种别扭,故作冷静翻出刚刚带回的新书,打开第一页。
茶杯脆在地上,水溅了一地不自知。
“爷!您可烫着了?”苏培盛这一回离得不远,扑过来救主。
胤禛啪地阖上书,面上四个《品花宝鉴》烫金大字配着一株素色兰草倒也显得几分雅趣,谁知里面的内容这般污糟不堪。
胤禛由着苏培盛收拾一地茶渍水垢,一边琢磨不知是谁给太子弄了这不干不净的东西进来,难怪太子越来越歪。瞅着太子和阿尔吉善的动静,怕是已经入过巷尝过个中滋味。若真是这群奴才为了讨好主子弄了这些东西进宫,杖毙也不算过分。
茶水重新换好之后,苏培盛转身传膳。
胤禛也不假正经了,一页一页仔细翻了那《品花宝鉴》看着,脑子里面是挥之不去当年在养心殿与福海离岛上与老八的各种纠缠往事。
这些事情,都过去十数年,称孤道寡的岁月里,时光慢慢磨去昔日的色彩。
他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因为数日前那一段牵手并行的路程,重新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