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几个驴鸟都拖下去,给老子乱刀剐了。”
随意信手一挥,李罕之便喝令军士将那晕死过去的伍长,以及其他伏地哀号的兵卒都强拉硬拽了下去。而李天衢前来会面,先前便隐隐听见阵阵叱喝哀嚎声,很快便要与之打交道的这个河阳军大将,又身为自己要迫切拉拢的符存审顶头上司是个什么货色,李天衢心知肚明,此时他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直到李天衢由符存审引路传报,带着百余名亲随将兵来到河阳军将主歇整的去处。李罕之倒也不似方才那般对麾下士卒凶暴狠戾,然而他摆出副泼皮无赖的嘴脸,眼见李天衢亲至,他慵懒的拱了拱手,随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呦,义成军李节帅大驾光临,咱还真是有失远迎了。”
李天衢也注意到现场氛围似乎很是凝重,有种教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打量那李罕之时,就见他那副尊容,活脱脱就是身形大了几圈的黑旋风李逵,然而他满脸狡黠险诈之色,看起来又显得有几分违和......
毕竟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李天衢面色如常,坦然还礼道:“将军多礼了,我也曾听闻河阳军李罕之威名。如今几路藩镇联合共讨秦贼,也是唇亡齿寒,这一路由我与将军联手,又当如何协同攻守,也须尽早议定才是。”
李罕之一咧嘴,露出满口的参差怪牙:“节帅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俺是个直人,说话不喜绕绕弯弯的,咱们既是共进退的友军,既然要彼此照应,俺还真有件事,要请节帅照应。”
李天衢闻言眉头一蹙:“将军有话但讲无妨,且看你所求何事?”
李罕之假惺惺的拊掌又道:“好!快人快语!说起来节帅姓李,俺也姓李,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莫非咱们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套个近乎,既俺痴长了几岁,便唤节帅一声老弟,嘿嘿...你说咱河阳藩镇这些年收成不好,前些年又与魏博军打了几场恶仗,这到底粮秣吃紧,俺手下弟兄都吃不上顿饱饭......
诸葛节帅命俺出兵讨伐秦贼,可皇上还不差饿兵呢,弟兄们跟着俺干的是玩命勾当,这日子也过得苦啊...老弟诛杀巢贼立下大功,非但英雄了得,更是做了义成军节度使,得受二州十县钱粮用度,当然比俺财大气粗。是以想向老弟讨要几万缗钱、几万石米供花销,也赏俺麾下弟兄一口饭吃。如此领了老弟的情,今番共同讨伐秦贼,才好说话。”
李天衢听罢倒是一怔,你是听命于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的将领,我是义成军藩镇节帅,我又有什么理由为你供给钱粮?这还头一回见面,刚没说几句便伸手讹索,这也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然而仔细一想,李天衢发觉李罕之还真就是这种货色,这样的事他当然也干得出来。
如今经管义成军民政大事的张全义,若是按原本轨迹去投河阳诸葛爽,在一段时期内也与这李罕之成了战略同盟。然而李罕之便是贪得无厌、索要无度的一次次逼着张全义上贡缴纳钱粮,然而一遍遍割韭菜都不等作物再长齐了。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地方生产又被李罕之祸害得荒芜破败,就连胆怂怕死的老实人张全义都给逼急了,与其当即决裂。而引出朱温、李克用这一对死仇各自站出身来,分别为张全义、李克用撑腰。
而强如李克用这等雄主,对于自私到了极处的李罕之也深感忌惮,评价说“吾于罕之,岂惜一镇;吾有罕之,亦如董卓之有吕布,雄则雄矣,鹰鸟之性,饱则飏去,实惧翻覆毒余也”...然而李克用到底还是低估了李罕之贪婪的程度。时逢坐镇潞州的河东军宿将薛志勤过世,李罕之便趁机挥军占据潞州自称节度使留后,还很道万一潞州无主时被其他藩镇觊觎怎么办,反正这地挺好我便要了,那你就给我吧。
明明是被河东藩镇收容安顿,却一直讨要节度使这等差遣,又蹬鼻子上脸的直接抢地盘,依李克用的脾气,又怎能受得了这气?然而等到他兴兵问罪之时,李罕之拍拍屁股便走,又去投奔李克用的死仇朱温去了......
如此看无论是统兵御将,还是打理治下州府民政,李罕之苛刻残暴,奉行高压恐怖的统治政策。而且就算是盟友关系,他以为能压过你一头,便会贪婪到分毫没有下限,就算有恩于他,李罕之也是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算如今共同讨伐秦宗权,实则李罕之与那屠夫军阀也是一类人。当他们权掌一方之时,都走的是极限暴兵流的路数,却丝毫不顾治下民生,感觉缺钱缺粮便到处索要,没钱没粮便纵兵去抢,无论自己地盘还是别处势力领地的百姓都被抢干净了,不是还有那一身膘肉么?
如此李罕之最为猖獗之时,所过之处数州百姓,也被屠杀吃尽,致使当地十余年间荆棘蔽野、烟火断绝,已是郡邑无官吏,乡间无居民,河内地域百姓只能躲避进深山老林当中,否则也要被李罕之所部凶残兵卒屠戮当成军粮......
后世有说这李罕之“万丈峰头馀故垒、千秋犹说李摩云”,而他早晚还要得个李摩云的诨名,也是因为他曾率百来人攀上号为摩云崖的奇峰绝壁,杀光了躲藏在期间寨垒中的男女,然而所杀之人,也都不过是躲避战乱的寻常百姓。
想到这里,李天衢再看着李罕之脸上厌恶之色眼见便要掩饰不住。就算不是什么正气凛然、替天行道的大侠,但李罕之实在太过穷凶极恶,他所发下罄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