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弘浑身满是血窟窿,倒在了血泊当中,虽然已经气绝,可他双眼仍瞪得圆圆的,空洞且再无半点生气的眸子中仍夹杂着几分不甘与不解。
似乎到死卢弘仍旧不信,这也不过一日的功夫,自己怎么就会从有实力挟持住王师范而接管淄青军藩镇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反而变成了因众叛亲离,而为自己亲随所杀的一具尸首......
然而一切也正如刘鄩所说,仍旧忠于王师范的藩镇牙兵无须对卢弘出手,更不必由他亲自动手...刘鄩只动了动脑子,便使得卢弘只能落得个被自己倒戈的亲随诛杀的下场。
淄青军迅速控制住了治所局势,刘鄩也已开始吩咐兵卒清理尸首,清洗牙署内的血迹之时,又有一拨牙兵拥簇着个少年进入牙署,刘鄩与其麾下军士见了,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上动作,而向那少年恭谨施礼。
那少年做儒冠儒服打扮,浑身也流露出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见到周围一众将士朝着自己施礼,他反而停下脚步,也喟叹说道:“叛将卢弘、张蟾欺我年少,煽动背反。小子却蒙诸位拥立护卫,今日先平卢弘叛军,应由我向诸位拜谢才是。”
这个人,自然便是以十六岁之龄接管淄青军,却正面临叛乱风波的节度使王师范。而眼见王师范感然说罢,也向牙署内众将士躬身回礼,旁边一名幕僚低咳了几声,随即凑到他面前,低声劝道:“主公,您是淄青军节帅,麾下将士戎卫主帅,平定叛乱,自是分内职责,节帅也不必恭谦的太过,否则如此不也是威不能服众?”
王师范闻言回头瞪了那幕僚一眼,当即说道:“亚圣有云: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治军御下,当严则严,可岂不闻平易近民,民必归之?何况没有众将士拥立,我王家又怎能统掌淄青军藩镇?
方今动乱之时,正是患难见人心,这些将士仍肯效忠于我,自当对忠心勇烈将士报以尊敬之情,也表我王家厚待军民亦不会忘本,这又有何不妥?”
那幕僚反而被十六岁的王师范这一通引经据典的言论噎得没了言语,只得连连称是。而在旁肃手恭立的刘鄩大概听得真切,他的脸上似乎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刘鄩随即走上前去,又向王师范报道:“方今牙署节堂仍多有血污,主公看了污眼,还望至别馆暂歇,叛乱降从兵马,也还须主公好生安抚。毕竟卢弘虽已伏诛,还有那棣州张蟾带头煽动众部牙兵叛乱,未免夜长梦多,还须尽快重整部曲、调遣军旅前去讨伐平定祸乱才是。”
王师范点了点头,并感然说道:“幸得刘牙将鼎力扶持,否则我又怎能平定卢弘祸乱?正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卢弘所部兵马,尽由将军统领,马步军都指挥使之位,当然由您看继任。再除叛将张蟾,也都要仰仗将军建功了......”
正说着,王师范顿了一顿,又道:“若说是疾风知劲草...恐怕邻道藩镇,趁机也都会生出觊觎我王家藩镇的歹心,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仍肯声援我王家,并承诺出兵协助的,会是那个李天衢......”
原来王师范、刘鄩设计对卢弘先示之以弱,待诱他入城后立刻将其诛杀、招降叛军的这段期间,两边遣使互传口信,而南面与藩镇临近的泰宁军方面派出的使臣张归弁便已行至益都左近处。李天衢对淄青军的态度,也已传达给了王师范让他知晓。
然而王师范虽年少,但也很清楚李天衢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与他接管的藩镇做了邻居...是以踌躇片刻过后,王师范又对刘鄩忧虑的言道:
“可是李天衢毕竟趁着迎亲时突然出手,控制住齐克让而夺了他的泰宁军。也足见他工于心计,未可轻信其当真愿与我交好亲近...他方自吞下泰宁军时日未久,明明也须尽快使得治下军民臣服顺从...趁着我淄青军内乱之际,他在这个时候却偏生宣称愿支持我王家......恐怕也难保不是那李天衢又要觊觎淄青军治下州府。”
刘鄩听罢微微颔首,而他思付一番,便道:“主公思虑的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确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却也未必。那李天衢设计强取泰宁军,顺利接管得诺大领土,凭心而论,这计策虽难免遭人趁机声讨,但也着实是一条妙计......
按此人先前事迹,李天衢应该也不是那种贪婪到不知进退的妄人。如今他与天平军朱瑄交恶对持,听闻与南面邻道感化军时溥之间也有争执...他若再欲吞并我军藩镇,更是要四面受敌。李天衢统掌的义成军本来便处于四战之地,并下泰宁军又与朱瑄、时溥交恶,他的敌人已不少了,所以更需要盟友,是以见我淄青军内忧外患,在最需要支持援助的时候刻意拉拢,也有这种可能。”
王师范听过刘鄩一番剖析之后若有所思,忽的也感慨说道:“是啊...他李天衢需要盟友,我淄青军如今这等境况,又未尝不需要可以信赖的伙伴?”
涉及到眼下淄青军周围的地缘战略环境,刘鄩细想一番,随即又道:
“我淄青军西面、北面,有卢龙、魏博、成德这河北三镇,还有横海军、义武军藩镇,其中成德军少主王镕十岁被推举为节度使,如今年龄也倒与主公相若,而有河东李克用那近邻受挟制暂只图自保,对我淄青军应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魏博军牙兵最是骄横,内讧屡屡弑主,这才几年的功夫,便杀韩简、乐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