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庞师古非但不肯降服,更是出言不逊,叫嚣朱温雄才要远胜自家主公。在场杨行密帐下一众军将无不面露愠色,其中周本更是擎刀直指庞师古大声喝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庞师古,你要脸不要?朱全忠那奸贼屡番背弃构害同袍,弑杀皇帝这等事,到底也是他主使的。照你这么说,他还做得算是光明正大?我家主公兴兵讨伐逆贼,又有什么不对?死到临头,还要为朱全忠叫好!你身后也不过要留下个骂名罢了!”
庞师古却从容的望向周围,长声道:
“我这辈子,凡事,还是喜欢往简单了去想。认定的主公,就是我一辈子的主公!你又知道什么叫尽忠?而慈不掌兵,乱世雄主,岂是良善之辈?生在这般世道上,求个出人头地,我就只能为他人卖命,即便为自己所效命的主公赴死,甚至哪怕明知会遭世人唾骂,我也仍是不改初衷!”
周本听了,也不由微微动容,而李神福微阖双目摇了摇头,当他再睁开眼睛时,眸子中已是杀意凛然:
“既不肯降,杀了!”
庞师古神情决然,哪怕右臂被箭簇贯穿拖着膀子,可他仍以左臂反手缓缓的抽出了腰挎的军刀。然而庞师古脑海中,忽然也浮现起当年的一桩往事......
“朱三!有胆子你再说一遍?竟敢如此辱我!”
“有何不敢?你以为就你厮杀不畏死,我们兄弟便是怂包?我告诉你,统领咱们的那个军头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就是要我等弟兄去送死!你可倒好,唯命是从,径直往唐军阵里冲那么实诚。这次是你命好捡回条性命,当早晚还是落不得个好死。就可惜你还没讨个婆娘,到时候也要便宜老子!”
当年投奔黄巢,要造大唐的反。庞师古最早与朱温结识之际,看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无赖闲汉。历经一场战事,庞师古凭得身上数处创口,出力最多,结果朱温却冷嘲热讽的一通揶揄,恼得庞师古勃然怒发,偏生他又笨嘴拙舌。实在受不了朱温那刁毒的嘴皮子功夫,庞师古索性擎刀便追,而朱温见了则好像个大马猴子一般蹭的跳起身子,呲溜溜一下子便逃出好远。
庞师古只追出几步,便被当时还在世的朱温二哥朱存给拽住:
“呵呵...我这三弟嘴上不饶人,可是向来最有主意,咱们都是袍泽弟兄,已是过命的交情。我三弟虽然嘴损,却不也是为你着想?”
朱温转身张头探脑的观望一番,眼见庞师古被自己的二哥劝住略消了气,便又折身回来,仍是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这蠢汉,不知这是忠言逆耳么?咱们干造反大事,这固然是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搏功名的玩命勾当,可是你我的性命同样精贵,这辈子要混个出人头地,也总不能被白白糟践了!我且问你,全因上官无能,而在以后哪次战事中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你当真甘心么?”
庞师古瞪视着朱温虽然仍气鼓鼓的,可他思付一番后,仍是摇了摇头。
满脸戏谑之色的朱温看似神情一整,在当时的庞师古看来,竟也有一股雄主的威严:
“这就是了!就算是要玩命,也终究不能做贱了自己的性命!与其做被人使唤的马前卒,要尽快博个出身,也唯有让冲天大将军尽快知道咱们的本事!又要如何行事,我也想出了法子,你既然骁勇又不惜命,好歹我也时常能出主意,以后你便只管听我的,一起去争那功名富贵,如何?”
庞师古定定的直视朱温,鬼使神差,他便又点了点头......
...这一晃,都已是多少年过去了...而我从那时起,便从来没有违背过主公的任何指示吧......
庞师古心中感慨念罢,他满面的决然之色,旋即又发出壮烈的怒吼声,浑重嘹亮的声音,也是直冲天际:
“壮哉!我大梁!!!”
吼声未绝,庞师古反手提刀,便朝着李神福所处的方向疾冲了过去!而李神福那边,只是轻轻一挥手掌,在他身后登时响起一片弩机上弦的劲响,顷刻间不但有无数弩箭暴射而出,成排弓手施射出的一蓬箭簇,也朝着庞师古疾袭而去!
庞师古忿声怒吼,挥刀格荡开五六支利箭弩矢,然而他的身上终究不免暴起点点血花。密集的箭簇、弩矢插入血肉当中,只片刻的功夫,庞师古便被扎的如同刺猬一般,他的身子激烈的抖动一番后,双膝一软,终究不免跪倒在了地上...而庞师古倔强的仍要昂起头颅,他气喘吁吁,狠狠的朝着前方瞪视,然而坚持了片刻,他的脑袋又缓缓的垂落下去时,双目中生命的神采,也已彻底消逝。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要取敌军大将首级的周本,瞧着被乱箭射杀的庞师古尸身,却并没有着急冲上去收割他的人头。他神情凝重,竟微微欠身,朝着庞师古施了个礼,便将大砍刀又抗在了肩上,转身就走,还招呼麾下步军道:
“虽然又除了梁军一员大将,可周围尚还有不少敌军负隅顽抗。弟兄们仍不可怠慢,随我杀敌去!”
而周本身旁一名军校闻言一怔,又问道:
“可是敌将庞师古,是被周将军您亲率的部众截杀住的,如今诛杀了那厮。不是应该由我部割了他的首级,而向主公请功?”
周本听罢,立刻瞪了那军校一眼,随即喝骂道:
“多此一举!去斩不会还手的死人人头,这与脱裤子放屁又有何分别?再说...也不用你小子代劳!我自会与李神福将军知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