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已经对自己感到了如此失望。
而会对自己感到失望的人,都还不需要旁人再对他们失望。
她像是为暴雨中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花朵,撑起雨伞的人,将池田晟轻轻抱住了。
她安抚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道:“我会陪着你。”
我会保护你。
而池田晟最终也还是没有得到,关于少女的家徽是否是浮线桐纹的回答。
也许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想要知道。
……
昨天抵达瀛洲之后,宋简便用手机给父母发送了一条,告知他们自己已经到达瀛洲,不必担忧的短信。
然后便干脆果断的关掉了手机。
这时过了一天,想到水野夫妇的情绪或许已经趋于稳定了,宋简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重新开机。
好在信箱与未接来电,没有她想象中的99+那么疯狂,未接来电只有4个,很符合武家克制的传统:一个是家里的座机,两个是水野夫人的手机号码,一个是水野先生的号码。
信息只有两条。
水野夫人发了一条:“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与耻辱。”
而水野先生发来的是:“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即便他们并不是自己的父母,但看见水野夫人那样严厉的措辞时,宋简还是忍不住牙疼般的“嘶”了一声。
她有点担心的想,不会自己打电话过去,会被直接挂掉吧?
但根据她的观察,她觉得水野先生的性格更为温和一些,而水野夫人则较为顽固。
于是她拨通了水野先生的电话。
“父亲大人。”
“……晴?”
“是我。父亲大人,我已经在瀛洲找到了住处,”宋简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便干脆单刀直入的道:“我希望可以入读庆笃学园。”
水野先生沉默了下去。
也许他正感觉匪夷所思,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在离家出走之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继续向父母提出要求。
“你的母亲很伤心。”最终他说。“孝是最重要的,难道我们没有教过你?”
“父亲大人,”但宋简没有兴趣和他讨论孝道究竟是什么——对于武家的父母来说,所谓的孝道便是子女要无条件的听从父母的一切安排。她语气越发恭顺,又始终坚定的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真的希望我可以入读庆笃学园。”
“为什么?”水野先生疑惑不解,不由得不悦道:“你去投奔井伊家了么?”
“我还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宋简很清楚武家对于颜面的重视。
这或许是瀛洲最难以忍受“耻辱”的一群人,但偏偏又最容易因为一点点小事,便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顽固,暴躁,一根筋,死要面子。
这就是武家标准的几个标签。
若是宋简真的敢去找井伊家,告诉他们自己离家出走了,哪怕是世交,水野家也绝不能允许家丑外扬——或许真的会立即和她断绝关系也说不定。
因此宋简乖巧到:“您怎么会认为我会将水野家的事情,随意透露给外人?”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吗?”水野先生蹙着眉头,半是安心,半是难过的叹了口气。“你现在让我觉得很陌生,晴。”
“可是父亲大人,”宋简对于这种话,一点也不犯怵的回答道:“您和母亲大人,真的有了解过我吗?假如一个人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得到重视的话,她也就知道省省力气了。您和母亲也许现在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吧?可若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持的话,我又怎么会如此铤而走险呢?正是因为知道您和母亲大人,不会有一个人愿意去倾听我的想法,我才只能出此下策。您现在觉得我很陌生,但您真的熟悉过我吗?您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不是你们觉得我应该要什么吗?”
她的敬语依然用的极其妥帖,声音温柔又和缓,一点也不显得急促或者严厉,听上去优雅至极。可言辞之间透露出来的坚定与毫不动摇,却叫人一时失语。
水野先生不禁抬头看向了跪坐在一旁,深深的低垂着头的妻子。
自从知道女儿离家出走后,她便忍不住的哭泣流泪,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认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她没有教育好女儿,以至于水野晴做出了如此失礼,如此令水野家蒙羞的事情。
若是旁人知道,水野家的女儿竟然离家出走了,他们会怎么想?
一想到自己教育的孩子,竟会让水野家遭受耻笑,蒙受羞辱,水野夫人便只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的罪过,对不起结婚以来,便一直对她十分温柔的丈夫,也对不起整个水野家。
“好。”水野先生道。
听见这话,水野夫人含着眼泪,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而电话那边的少女,似乎也十分惊讶,不敢相信,他竟然答应的如此轻易。
“真的吗?父亲大人?”
“晴,你的爷爷经常说,武士最重要的,是需要有磐石般坚定不移的信念。”水野先生道:“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可以支持你这一次,看看你不惜离家出走也要做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非常感谢您,父亲大人!”
听见女儿向来沉稳的声音中,传来了一丝掩不住的喜色,水野先生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