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看着眼前这玩得跟个泥猴子似的五岁小童,仍止不住的惊叹。
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衫少年扼腕叹息,“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千字文》中的些许知识我都有些模糊了,竟快要比不上刚开蒙的孩童!”
他身旁年长些的学子当即笑道:“幸好先生没有答应你去参加童生试,不然岂不是丢了整个书院的脸?”
屋里热闹,屋外的村民也是议论纷纷,掐着时辰过来的郑文杰刚一进门就听了满耳朵,不由得变了脸色,垂着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拳头,好不容易才忍下了掉头离开的冲动。
不过是个五岁的小童,会念几句《千字文》罢了,怎么竟还成了神童、文曲星下凡?真是可笑至极!
栓子这时候从他的身后进门,见他站在门口挡住了路,便问道:“郑师兄,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屋里的那位扼腕少年耳朵一动听到了动静,转头也看到了外面的两人,忙挥手喊道:“郑师兄,杜衡,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亏的这里还是你们的家乡,竟反倒让远道而来的我们等了许久。”
两人一起进了屋,先一起朝两位先生行礼,然后栓子才对那少年说道:“李师兄也是我族兄,今日宴客我自该尽些许力气,倒是让嘉荣久等了。”
那嘉荣一手搭上栓子的肩膀将他拉了过去,又指着文彬说道:“这小孩甚是聪慧,小小年纪竟已将《千字文》学了个透彻,想当年,我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只晓得拉弓射鸟呢,我祖父天天追着我要我念书,真是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栓子看了眼文彬,又看一眼云萝,然后笑着说道:“文彬确实聪明伶俐,现在正为腊月的入学考试专心读书,说不定明年就成了我们的小师弟呢。”
文彬听到这话,忍不住咧开嘴嘻嘻笑了起来。
郑文杰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这位堂弟和一屋子的欢声笑语,脸色略显阴鸷。
在他完全不曾留意的时候,这个往日只配仰望他的堂弟突然间成长为了另一个样子,竟得到了两位先生的称赞,这是连他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归根结底,全是因为分了家,才让他有了这样大的心思竟妄图以五岁之龄考入书院读书!
文彬在里正家被书院的先生考较功课,还得了两位先生的指点,此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白水村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都在说郑家好风水,尽出读书人,而小胡氏看着自家的学渣儿子,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晚上,里正家吃完第二顿酒席之后所有人都再次忙活了起来,把桌凳碗筷盆全都收拾起来运送到郑大福和郑二福、以及附近的邻居家中,为明日的第二家酒席做准备。
忙忙碌碌一直到深夜,云萝他们才与姑婆、姑丈告别回到了家中,刘氏扶着腰神情还有些亢奋,等到洗漱完毕,关门睡觉了,她终于忍不住的问起了白天的事情。
郑丰谷坐在桌边,听着刘氏和文彬母子两的一问一答,脸上也不自觉的焕发出异样的光芒,对于送儿子越发的上心了。
嘀嘀咕咕的直到孙氏在上房打开了窗对着这边骂了起来,才逐渐平息,云萝躺在窗户边上,还听到隔壁三叔嗤笑了两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句,“瞧把他们给酸的,寻常人家若是孙儿、子侄有出息了,那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是啊,寻常人家高兴都来不及的事情放在这里,却是刺了不止一个人的心。
夜万籁俱寂,二十的月亮缺了一块,高高的挂在天上也给大地洒下了淡淡的光辉,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已沉入睡梦之中,为明日的劳作养精蓄锐。
云萝翻了个身,忽然惊醒过来。
屋里安安静静的,连郑丰谷的呼噜声都轻浅,间或听见文彬的几声梦呓,刘氏和云萱的呼吸轻缓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云萝灵巧的爬了起来,悄悄将窗户推开一点。
月亮已西沉,斜斜的照在对面东厢的门窗墙壁上,将靠着墙壁摆放的那根扁担投射出一片暗影,正在轻轻的颤动。
隐约有马蹄声从村外进来。
云萝从窗户滑了出来,趴在地上侧耳倾听,一、二、三……六匹马,还有一辆马车。
他们从村外进来,一路往村后去了。
云萝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回屋把鞋子穿上,直接赤着脚悄无声息的跑到了围墙下,翻墙而出,然后顺着马蹄声追了上去。
夜半马蹄声,还是在这个小村子里,实在是让她不安得很。
她抄着小路跑得飞快,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隐约的火把光芒。那里已经出了村,再往前就是刘阿婆的院子了。
顿时心中咯噔,越发的不安。
这个时候,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来,将她一把扯了过去。
她心里头一惊,同时将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朝着对方刺了过去,却被对方格挡了一下,反手抓上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极其粗糙的大手,刮得她肉疼,而她的手腕一落进他手中就灵活的扭转,瞬间脱困并再次捅了过去,
然后,她听见了“嘶”的一声,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师父?”
“嘘~小丫头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外面来干啥?”
云萝默默的收回了将要捅进傅彰腰侧的小刀,若无其事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