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这天,郑丰谷和刘氏草草的收拾了一下食肆,都没有像平常那样清扫干净就把门板给镶上了,为此,刘氏还自己找了个特别合理的借口——反正明日也不开门了,留着慢慢收拾吧。
明天,作坊就放假了,她家的食肆也要关门歇业,等年后再开门。
郑丰谷已经在门口架好了牛车,刘氏将大门关好锁上,然后一家人就坐在牛车上,迎着冬日的太阳缓缓的朝镇上走去。
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舒服得让人想要眯起眼睛整个人都瘫软下去躺着才好。云萝一只手搂着钻在她怀里,也暖烘烘的嘟嘟小弟,习惯性的挺直着腰背,脑袋却随着牛车的摇晃而一点一点的。
昨天又下了一场雪,此时大地一片雪白,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唯有道路上因为人和车马的行走而有些泥泞,郑嘟嘟坐在后头指挥着,老想让爹赶着牛车往没有被踏碎的洁白雪地上走。
郑丰谷是宠孩子的好爹,在不偏离大路的前提下尽量的走在路边的干净雪地上,常常为此而把牛车都赶出了s形,听着小儿子的大呼小叫欢笑声,他也忍不住的咧着嘴乐呵,渐渐的还赶出了兴致来,不用小祖宗的指挥就一个劲的想要去碾压未经破坏的积雪。
刘氏嗔了这瞎闹的父子两一句,“可别闹了,这得走到啥时候才能到镇上?”
刘月琴和云萱在旁边捂着嘴笑,就连云萝都眯着眼看外面的雪地,有那么点蠢蠢欲动。
在经过镇子外面一片未曾被破坏的开阔地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跟爹娘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直接从牛车上跳下来,并顺手将朝她张着胳膊嗷嗷叫的郑嘟嘟扔进了雪地里。
胖胖的嘟嘟小弟整个人都脸朝下的埋了进去,远远看去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刘氏捂着胸口直喘气,郑嘟嘟却在被挖出来之后看到雪地里他自己的影子,高兴极了,张着手就让三姐再扔他一次。
云萝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平平的把他托起来,然后“扑”一声落进了雪地里面。
小祖宗“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在张着手还要再来的时候,云萝拒绝了,转而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在雪地里踩起了脚印子。
刘氏生怕他们冻着自己,扬声喊着:“快回来,我们今儿还要买不少东西呢!”
郑丰谷站在牛车边上也有些控制不住的伸腿去踩雪,笑呵呵的说道:“就随他们玩一会儿吧,难得小萝还有这样贪玩的时候。”
刘氏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那把白白净净一片雪地踩出了满场脚印的姐弟两,眉头拧得紧紧的,可拧着拧着,她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江南的冬天也是会下雪的,鹅毛大雪,积起一尺厚,压塌了屋顶的情况也不少见,但白茫茫的积雪总是很快就化了,若是再遇上一场雨,那真是转眼间就啥都不剩下。
就算没雨,它也会白天化成水,到晚上气温下降的时候就立马冻成冰坨子,到清晨天亮,人和车马走在路上稍不留神就能滑到天上去。太阳出来化了冻,那路也是泥泞难行,走过一段,一双鞋往往能增重好几斤。
云萝带着嘟嘟小弟把这一片都给踩了,才心满意足的回到牛车上,手上还抓着一个浑圆的雪球,在“咯吱”声中被捏得十分紧实,掉在地上都轻易摔不碎。
“你也不嫌冷!”
牛车在刘氏的絮絮指责声中进了庆安镇,临近年关,镇上这几天每天都十分热闹,远近的百姓都来置办年货了,也有趁着年节前的大小集市把家里余出的东西带来换钱的,人走在其中只觉得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跟人说句话都得靠喊。
郑丰谷赶着牛车挤在人群之中,前行的速度就跟蜗牛似的,刘氏都等得急了,干脆带着小妹和两个女儿下了牛车,跟郑丰谷约定了地方之后就钻进人群,很快就被淹没得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
郑嘟嘟指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急得直叫唤,郑丰谷却怕女人孩子的看不住这个小祖宗,只得把他紧紧的搂在胸前,安抚道:“来来来,爹教你赶车,等把牛车找个地方停了,咱就去找她们!”
小祖宗被吸引了注意,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另一边,刘氏带着三个姑娘直奔胡家的布庄。
过年要穿的新衣早就准备好了,但刘月琴过了年后就要出嫁,自然也少不了要置办几身新衣裳,正好趁着今天来了镇上,把所有需要置办的东西都给买上。
刘月琴得知是为她出嫁来置办新衣,就在布庄门口把人给拉住了,连连摇头说道:“哪里需要这样抛费?这几个月在家里白吃白喝的,新衣裳也做了两身,不需要再置办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穿过新衣服,却在来了大姐家里后得了两身,还都是棉的,被她仔细的藏在箱子里连摸都舍不得多摸一下,就预备着过年时穿,还有一身留着出嫁的时候穿也是极好的。
乡下人家,有条件的才会给女儿出嫁时置办一身红衣裳,没条件的、或者不那么在意女儿的人家,多是直接穿个花袄子再盖个红盖头就出门了,毕竟红衣裳也就新婚的头一年能穿,过了那个时间,哪怕没人说闲话,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一身红的出来。花袄子却穿上几十年都不会觉得难为情,更不会被人说闲话。
刘氏当年嫁给郑丰谷的时候,就是一身的花袄子,就这,她还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平时都仔细的压在箱底下,过年走亲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一穿,还曾说要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