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崖极高,玄清观的人说,非常陡峭。从前也有掉下去的,都没有例外摔死了。要不是他们每日练功要从那爬上去,还发现不了刘旺。”李长博看一眼刘旺,见人的被子还没盖回去,只勉强遮着重点部位,又看付拾一一脸坦然,顿时有些自愧弗如。
“他在掉下山崖之前,应是被人殴打过。”付拾一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所以,他到底是被丢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还真不好说。”
李长博又道:“不过,他身上,并无银钱。就连马车,也不见了。”
刘旺是陈珠的车夫。
“倒像是一群人都被抢劫了。”付拾一轻声道。
李长博接过话头:“若没有那封信,和故意毁尸灭迹,的确如此。”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
付拾一劝他:“案子也要查,饭也该吃,觉也应该睡。保持清醒头脑,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李长博意外看她,随后浅笑:“付小娘子说得很是。那就劳烦付小娘子与我煮一碗馄饨吧。”
有些事情,他该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或许就想明白了。
付拾一笑得眼眸弯起来:“好。不过,我得先洗手。”
李长博就亲自引她去水管跟前——为了方便,长安城除了水井取水之外,还会有人家特意会从河里用水车引水上来,再用竹管引入家中。
水井的水是喝的。
河水却可以用来洗衣服,洗菜什么的。
付拾一一面在水管跟前细细的抹了澡豆洗手,一面想:好在这年头河水也没什么污染,不然洗了跟没洗一样。
付拾一仔细的搓了二十几秒,这才冲了泡沫。如此三遍之后,这才好了。
李长博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不由说了句:“付小娘子很爱干净。”
他没说的是,他在旁边看着她仔细的将手每一个方方面面都洗到了,甚至三遍,重复的步骤和动作,力度都一样,简直舒服得四肢百骸都如沐春风。
连心情都愉悦起来。
连日来的压力,更舒缓许多。
付拾一抿嘴一笑:“养成习惯了。毕竟不管杀猪,还是帮我爹处理尸体,都要仔细洗过才能摸其他东西。”
李长博微微一顿,咳嗽一声:“付小娘子从未跟别人说过自己爹。”
付拾一意有所指:“有心人自然还是能知道的。”
李长博咳嗽得更厉害,顿了顿却又真心实意道歉:“抱歉。”
付拾一嫣然一笑:“我知道,这是李县令职责。无妨的。”
付拾一越是这样,李长博越是觉得自己不厚道。歉疚之意越发厚重。
“付小娘子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仵作毕竟是贱籍。付拾一一个女郎家,会这样的本事,更不好让旁人知晓,否则连说婆家都有妨碍——李长博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为什么付拾一会千里迢迢来长安的缘故。
付拾一笑得更灿烂:“无妨的。”
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李长博却神色郑重。
付拾一不打算细细解释,只说去煮馄饨。
付拾一的摊位依旧生意兴隆,香气缭绕。
李长博安安稳稳的吃着小馄饨,有片刻恍惚:自己坐在这里,竟觉得习以如常了。
其实方良早就觉得惊讶得不行了。要知道,他家郎君可是世家子弟,从小也没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可是现在呢!
方良文绉绉的感慨:“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末了,他还看了一眼已经凑上去主动和李长博招呼的王二祥。
哼,都叫他们给自家郎君带坏了!
不过,等方良咬一口卷饼的时候,他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付小娘子的卷饼,就是大酒楼的吃食也比不上。
李长博想要去休息的打算,到底没成。
一匹马直接就奔着长安县县衙大门去了。后头远远跟着两个骑马的随从。
付拾一看了一眼,然后就扭头看向了李长博。
那人来势汹汹,看样子不是来喝茶的,李长博怕是要头疼。
李长博也瞧见了。他咽下嘴里的汤,拿出帕子沉静的擦干净嘴角,这才起了身。
而那三人已在衙门口下了马了。
其中一人回望过来,惊奇道:“郎君,这衙门口居然还有人摆摊——李县令都不管?”
为首那个人身穿铠甲,神色冷峻,不过看到摊位时候,却还是嗤笑一声:“李县令心慈手软,脸面都不要了。可见没什么手段本事。不中用。”
别说李长博,就是跟在他身后的方良,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心情不愉起来:背后说人都不知收敛点。我家郎君中用得很!
李长博面色不改,依旧闲庭信步一样踱步上前。
不过路过那三人,连个眼神也没给,直接就进去了。
方良也跟自家郎君同样,目不斜视,下巴都快抬上天——
然后方良被一把扯住了,一回头就是凶神恶煞的脸:“去,通传一声,告诉李县令,我陈林来了!”
方良一把抽回手,恼羞成怒:“这位郎君,好不识礼数!”
陈林轻哼:“无名小辈,你算什么?还不快去!别等爷抽你!”
这幅粗狂样子……
李长博已回过头来,不咸不淡:“虎贲军?陈林?陈珠的大哥?”
陈林一愣,对上李长博:“你是——”
“我是李长博。长安县县令。”李长博淡淡道,又瞥了一眼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