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尼一走,任昉就开始和四个儿子布置起防御机关。
全神医则将吉白尼委托给了石夫人。
石夫人也是南朝忽律,料来夜袭人不会对她们下手。
只要她们可以保全吉白尼,便算履行了方才对高桥尼的承诺。
席阐文和褚童子受的都是外伤,虽然皮肉没好透彻,但是也能勉强挥刀上阵了。
任氏一狮四虎,萧衍一行五人,再加上故纸庙里的三宝和小侠庆云,
一十四条好汉硬抗忽律军,最起码要撑足两个时辰才能盼来救兵!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他们没有退路,一支穿云哨箭响,衔枚提前发起了攻击。
想来是衔枚探子发现有人逃走报信,但却没有追上高桥尼,因此决定赶在救兵抵达前抢先出手。
任昉的布置还没有全部完成,此时却也只能迅速就位防御。
而太史叔明则弯弓搭箭,仔细分辨着声音来处,向那道响箭射出的地方引弦还以颜色。
箭矢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越过庙墙,只听林中响起一声惨叫,
一血!
衔枚军听道令箭响声,如潮水般自林中涌出。
放箭的人虽然已死,但信号一经发出,冲锋便宣告开始。
冲在最前的衔枚军忽然有人脚下一软,落足出轰然崩塌,陷落出一道沟渠。
落入沟渠中的衔枚被湍急的温泉水流不知冲去了哪里。
衔枚军在冲锋的时候,都会在口中衔好天珠,所以一旦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跌入水中,不但无法呼救,呼吸换气也受影响。
再加上暗道水流湍急,水温极高,蒸腾起团团白雾。
那名衔枚瞬间就被冲走,未发出一点声息。
这样相对静默的画面反而更让人感到恐惧,
仿佛那沟渠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能将人溶化的某种可怕液体。
沟渠里流淌的自然是水。
白鹿山上本来就有一道温泉的泉眼,当年王僧儒就是看中了这道泉眼,才在此间建庙。
因为他这个书痴最担心的,就是走火的问题。
寺庙选址一定要有随时可以用来灭火的充足水源。
于是这个寺庙就搭在了泉眼上面,地下走了很多沟渠,不但方便取水,冬日里还可用来取暖。
沟渠本来都有青石盖板护住,但是关键的时候也能替换成伪装板作为陷阱使用。
而那沟渠因为存在自然落差,如果再辅以机关控制的宽窄变化,就能让水速更加湍急。
如果有哪个倒霉蛋一不小心落入其中,必然是九死一生,多半只能被水势抛下不远处的悬崖。
衔枚军挺进速度飞快,冲在最前的排头兵遭了算计,可是那么多人又怎能一下子同时刹车?
随后跟来的几名衔枚刚刚把身形稳住,后面的猪队友便撞了上来。
方才众人都是一路疾奔,惯性很大,那些前排重心不稳的衔枚还来不及取出飞抓,只能硬着头皮尝试隔着五尺来宽的沟渠跃上墙头,顿时便是一阵密集的落水声。
就这么一道小小的沟渠,便几乎放倒了两成衔枚。
衔枚人丁不旺,每一名衔枚战士都是无价之宝。
枚叔此时心头阵阵刺痛,他可不想让衔枚军在自己这一代没落。
但是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冲锋已经开始,衔枚的职业,是军人!
人潮的践踏在慢慢减缓,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是很快便有更多的人用爬索飞绳结出了临时的绳梯,隔着沟渠直接抓上院墙。
又有不畏死的衔枚冲上了墙头,那高墙上的空间仿佛忽然被压缩,挤在了一处,几名衔枚被无形的丝线束在一起,栽入了笼雾的激流中。
“任神通!”,枚叔恨恨地咬牙道。
一名衔枚舞着刀花再次跃上墙头,刀风飒飒,断离空朦,黑色的丝线再难凝结成网。
眼看此人就要成功越过院墙,横空忽传裂帛响,那人胸插羽箭倒翻入水。
太史叔明摸了摸箭囊,还有二十三支。
可是衔枚足足有百余人!
他必须保证百分之百的命中率,才有可能帮助队友创造奇迹。
衔枚的突破点越来越多,自四面八方涌上墙头。
院中诸人凝神应战,并没有指望有什么奇迹能够发生。
但眼前确实出现了奇迹。
七八名衔枚同时倒飞出去,有的是中了任神通的金铃,
但绝大多数还是中箭,同时中箭!
当年史书记名将太史慈出北海,万众之中以弓弦开道杀出一条血路。
是怎样的射速才能支持如此壮举?
无人可释读者之惑,除非他们能如庆云般亲眼目击今日之战!
太史叔明将箭壶架在地上,用脚踢箭,右手抄过,几乎没有过多调整,立即松弦,
无论踢起几支箭,他都是一把抄起,一弦引发,应弦必中,从无放空。
太史叔明能做到这一点,自然也借了地利。
衔枚军自绳梯奔上,脚下虚浮,又要防着任神通的机关,需要先行出手扫荡,更易露出破绽。
而太史叔明并不需要刻意挑选部位,只要射中人体范围之内,将对方射落沟渠,便算是中了。
此消彼长之下,仿佛是太史叔明在大展神威,视衔枚奇兵为草芥了。
可是无论这个号称可以用箭矢绣花的男人如何骁勇,终究只是一人,只有二十来只箭。
越来越多的衔枚冲上女墙。
落入护寺沟渠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