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事先都得过指点,对于中原发生的那些因果一概略过不提。
只说魏使此来燕北,先去了木叶山和勿吉部,再下黄龙府。
宗婆非与一乐名人,都是各自部落里选拔出来,为天朝使节与岳帅牵线的特使。
高丽太子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但心中又怎能不暗自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
大魏想要介入燕北局势,却又不想投入兵力,所以派使者来串联大联盟制衡高丽?
其实太子此来,是真心要与岳帅求和。
冬季虽然寒冷,但却是北国最好的战机,
所有河流天堑,都变成了可以行走扒犁的运输快道。
高丽王高罗云正想趁着今冬,一举击溃百济,新罗以及倭国联军,稳固南疆。
但是安车骨水畔的岳氏部落,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安车骨水纵贯南北,可由速末水(今松花江)直通马訾水(今鸭绿江)。
一旦岳氏与勿吉联合,他们可以乘犁车驰冰道,一日抵近高丽北都国内城。
高丽若想杜绝后顾之忧,全力南下,他们比岳氏荫下诸部更需要这次和谈。
但此时高丽已是泱泱百城之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
总有主战,主和,主北伐,主西进,主南征的各种派系分别。
这时使团中就有一位主战老臣,看不惯一干北蛮借着大魏的国威各种冷嘲热讽,离席骂道,
“尔等口口声声大魏何如,难道不知夷邦与中原历来也有亲疏远近之别么?”
这老者名叫高瑁,倒还真是个有见识的人。
他年轻时曾经出使南齐,南齐中书郎王融嫌其衣冠粗鄙,嘲其妆容。
高瑁不卑不亢,说高丽粗帽乃是古弁遗风,一时传为佳话。
自那以后,高丽意识到南朝僵腐,不足与谋,将外交的精力集中在了北地魏国。
在魏国四夷郊祭的站班中,以岛夷第一,也就是南朝,而高丽常居第二位。
这第二位的班次可没有那么好站,那都是频繁朝贡换来的荣耀。
当今的高丽王高罗云,年轻时曾在魏都为质子,与北魏许多权贵也有私交。
所以如果真是要比后台的话,高瑁自认不输底气,故而仗势执言。
庆云听罢当时一拍几案就跳了起来,
“大胆!你是想说我家侯爷在朝中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吗?”
高瑁虽然对大魏官场有些了解,但是郦道元这号人物,他还真没印象。
他心中虽然已经暗骂千遍,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落魄纨绔而已,
但是人在眼前,这样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只能开口道,
“老朽所言与天朝上使无关。
上使此来辽东,自然还是要去高丽一行的,届时昭昭忠心,日月可表。
切不可此时听信了奸佞的挑拨之言。”
庆云若是有心辩驳,舌下怎有对手?
他冷然应道,
“这么说我魏国使节来到燕北,行程必须向乐浪公通报,由贵公指定咯?
孰忠孰奸,难道需要乐浪公评判?”
乐浪公是魏王元宏加予高罗云的封号,
庆云此时抬出来,便是要让高瑁厘清君臣的关系。
他话中暗指魏使此来本就无意去高丽,更是把气氛推向了不欢而散的临界点。
高瑁此时已经被顶在了杠头,要么立即发作,要么只能认怂。
他老脸涨得通红,不住地咳嗽想要掩饰自己的窘态,
可是在座都是菁英,谁还看不明白个状况呢?
“庆宗主说笑了。
高丽与大魏互为睦邻,世代友好。
父王曾经在北魏游学数年,所以太大兄以为魏使此来也会借此欣赏一番高丽风光。
是否入城客座并不重要,反正我们还有羽陵部之约。
羽陵之地,亦是高丽国土,
庆宗主有兴趣一行,也是好的。”
太子高兴安轻轻巧巧地将话头接了过来,为太大兄高瑁解围。
同去羽陵部的建议,本是庆云要求的,
太子以此推搪,庆云自然无法再追杀手。
这个高丽太子,看来并不简单。
会不会是他扮猪吃虎,微表情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所以自己无法看透?
自学过华阳先生的相术以来,这还是庆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不自信。
郦道元现在被推在了主位,自然不能随便跳出来做黑脸。
高兴安击退了庆云,魏使一方便告哑火。
但高丽太子也未乘胜追击,只是收官圆场,
“按照中原礼节,酒到酣时,须有觞令助兴。
家父在中原游学时,曾经带回一曲《忆吹箫》,不如我们就以此曲行觞令如何?
太大兄,不如,由你起个头?”
高瑁曾在南朝舌战群儒,固然造诣不凡,
他欣然领命,击缶成歌,由太子亲自吹孤竹管伴奏。
词虽然算不得极美,但《忆吹箫》并非短令,这说来就来,还是很考校真功夫的。
高瑁一曲唱罢,轮到魏使这边。
郦道元是词赋高手,功力自然不容置疑。
但他今日乃是主宾,只要高兴安不下场,他先行令就有些坏了礼节。
宗婆非和一乐名人们虽然对于中原礼仪文字也算了解,但要做到现场行令,那还是差了一大截。
庆云也没有被陈叔刻意往这个方向培养,这时候能救场的,大概只有昔日同样文采fēng_liú的南齐江夏王了。
可是萧锋今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