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常寺卿庞远洲,他义正言辞,面露悲戚,要求朝廷给一个说法,换句话来说,就是官方的‘盖棺定论’。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不等苏颂等人有所反应,又有站起来。
“诸位相公,蔡相公当年是王公的左膀右臂,没有人比他对‘新法’更为了解,下官请政事堂重视蔡相公的奏本,并且做出清晰,明确的说明。下官并非要求政事堂全部照本宣科,但至少要取长补短,不能因人成事,睁眼无视。”
这是礼部侍郎郑开至,他面色从容,字正腔圆。
继而又有人站起来,朗声道:“下官想问的是,政事堂对于蔡相公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个扩大会议的目的是什么,还请章相公明言。”
这是刑部侍郎王珏山。
相比于前面两位的含蓄,这位就更粗暴了,直接点名章惇,逼他表态。
章惇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他一眼。
苏颂沉着脸,不语。
蔡卞面色变幻,他发现有些失算,昨晚只是去见了这些尚书,倒是忽略了这些侍郎,寺卿。
接着,又有人站起来,更加直接,就是冲着章惇去的,一连七个人!
他们没有口诛笔伐,到了这个层次,官方场合说话都极其讲究艺术,但态度,语气隐藏不了,就差直接要求章惇辞官以谢天下了。
章惇不动如山,没有以往那般火气,剑眉从未动过,严厉的表情也有种‘怯懦’的模样,始终不发一言。
这似乎在透露出一种信号,不少人在蠢蠢欲动。
苏颂眼见要失控,咳嗽一声,说道:“我们今天就是要讨论蔡确的奏本,还没有讨论,不要急着下定论……”
“苏相公!”
这时,一个人站起来,脸角峥嵘,直接打断了苏颂的话,抬了抬手,道:“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请章相公直言不讳的告诉下官,告诉在座的诸位同僚,否则我等心有不安,心有不平。我等并非是谁的人,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立志强国富民,匡扶社稷。苏相公还请恕下官无礼。”
苏颂皱眉,这是工部侍郎张可为,在元丰年间与蔡确多有不和,他说的慷慨,苏颂还真没办法阻拦。
来了!
蔡卞面露凝色,预感到不好。
其他六部尚书等人暗自沉色,心神警惕。
张可为放下向着苏颂的手,径直转向章惇,沉色道:“章相公,请回答,第一,蔡相公,曾相公等人,为什么迟迟不能归朝?是官家不同意,还是你恶意阻拦,还是其他什么人,请你明白无误的告诉下官等人。第二,蔡相公奏本里,指责你结党营私,培植私人,任人唯亲,打击异己不择手段,请你务必说清楚。第三,都在说而今的朝廷言路断绝,朝臣噤声,官家对章相公信任非常,其他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下官要问,我等的话,能否传到官家耳朵里,还是否有直谏君上的机会?尤其是,蔡相公这道奏本,是否会与其他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就不存在?”
满堂的人听着,神色变了又变。
张可为言辞犀利异常,字字句句都打在章惇脸上,这是撕破脸了啊!
张可为说完,双手一伸,举起手,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放到桌上,道:“下官无有私心,今日章相公能解释清楚,就是下官糊涂,格局有限,不配立足于此。事后,下官上书请罪,辞官归乡,再不出茅庐半步。”
众人看向张可为,神情凝重。
刚才是撕破脸,现在是决战!
张可为把话说到这种地步,章惇就是想躲都躲不了!
今日,这两人,必有一个要离开政事堂!
包括苏颂,蔡卞,韩宗道在内,所有人都面露肃然,张可为去不去影响不大,但章惇要是解释不清楚,或者真的走了,这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对朝局将造成巨大,不可预测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