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面容严肃,说道:“是以,臣等计划,用重典来惩治,对不法之徒,加强打击,重塑朝廷威信,令那些人深刻明白朝廷的坚定意志,抛却妄想……”
“其实,朕还有另一些想法,”
没等章惇说完,赵煦手里托着碗,打断他,抬头看着四人,慢慢说道:“我们一直以来,想的都是消除弊政,百姓们苦弊政久已,我们消除弊政,他们应该欢迎,支持才对。但忽略了,弊政是朝廷引起的,朝廷来改,百姓是否相信?百姓如果不信,他们就不会支持。”
苏颂,章惇等人听着,有些怔神。
他们倒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从他们内心来说,朝廷的‘变法’,似乎与百姓没什么关系,他们只需服从就行了。
赵煦看着他们的反应也是愣了下,继而就若有所思的道:“‘方田均税法’的根本在土地不假,但更多的是在人,在百姓。朕在雍丘县发现了太多的荒地,百姓们有地,却弃地逃荒,为什么?因为地方上官府的苛捐杂税,逼得他们种不了地!百姓逃亡,无所依着,带来的后果,诸位卿家比朕清楚。所以,‘变法’,要争取民心,尤其是百姓的支持!之前,是我们忽略了,现在,朕觉得,有两件事厄需去做:第一,梳理税则,明确天下赋税,公告天下,多一分不可收!第二,对地方官员进行严格的管控,尤其涉及税赋,可考虑另外建立一个专门收税的部门,绕开地方。第三,就是舆论。要用尽一切办法,使得百姓相信朝廷,相信朝廷真的能改!不会越改越烂,不会走回头路!这一点,尤为重要!”
赵煦说着,放下碗,看着章惇,蔡卞道:“朕以前与你们说过,‘熙宁变法’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们人数少,没有取得大多数人的支持,缺乏共识。现在,这句话要进行更正,那是‘熙宁变法’没有取得民心,没有让百姓们相信,百姓们不信,那就是站在对立面,那么败北就是早晚的事情。”
章惇,蔡卞各有表情,陷入沉思。
赵煦的话,给了他们很大触动,让他们不得不进行一些反思。
一直以来,‘新法’都是在朝堂上进行争斗,‘新旧’两党殊死搏斗,有神宗的支持,‘新党’笑傲朝堂二十多年,但随后,神宗皇帝驾崩,‘旧党’就迫不及待的,在一年之内废除了‘新法’。
这是简单的党争吗?
为什么在神宗朝,有皇帝前所未有支持的‘新党’会那般艰难,而高太后‘垂帘听政’,废除‘新法’却那般的轻而易举?
说到底,‘民心’不在‘新党’一边!
时隔七年,没有多少人怀念‘新党’,他们怀念的是仁宗朝,那个清平盛世,不管是士绅集团,还是百姓!
苏颂听着,默默无声。他一向‘求稳’,虽然没有向好,却一直在极力的阻止变得更坏。
哪怕官家以及朝廷沸荡,再三逼迫,他始终矢志不渝,坚定不改。
他不觉得他有错,现在,也是如此。
韩宗道却突然有些激动,忍不住的开口道:“官家,民心不在变法,朝廷确实有很多弊政,但完全可以消除,不用这般掘地三尺,臣请对新法进行修正,以顺民心,以安天下!”
章惇,蔡卞猛的转头看向他,面露冷色。
韩宗道陡然间,似乎意识到他这个话冲动了,脸角僵硬,没有再吭声。
苏颂见着也是皱眉,打圆场的道:“官家,新法推行,确实有些问题,应当查漏补缺,以尽善尽美。”
章惇没理会这两人,神色严肃,道:“陛下所言极是。政事堂计划对全国府州县进行整顿,加强对‘新法’的宣传,凝聚最大的共识,臣相信,随着新法的逐步推进,天下人会明白,‘新法’于国于民是最有好处,最正确的!”
赵煦看着他,沉声道:“还不够。以往,邸报都是给各级官府的,要深入地方,要加强对百姓的宣传。我们现在要争取更多士绅的支持,同时更要获取民心,百姓的支持,在这个时候,尤其重要!”
章惇微微躬身,神色少有的迟疑,没有说话。
包括蔡卞,也是沉吟不语。
苏颂,韩宗道同样,默默无声。
赵煦眉头皱了皱,他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为什么这四人会是这个反应?
赵煦见着,拿起汤喝了一口,静静的等着。
等了许久,苏颂见赵煦不说话,似乎明白了,开口道:“官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赵煦自然知道,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得怔了又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百姓只要服从就行了,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太多。衍生的意思就是,百姓懂的太多就难以管束,会使得天下动荡,威胁社稷安稳。
作为当今封建社会的头子,大宋皇帝,赵煦一时间,着实难以开口,不知道说什么。
蔡卞见着,连忙说道:“官家,此事臣等会掌握分寸,向百姓传达,争取百姓支持,大力推动‘田亩丈量’的进度,一定会如期,按时的完成既定任务……”
赵煦回过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人,道:“广建书院这件事,要尽早推行,要向生员灌输‘新法’,要生员进行更大规模的宣传,这一点很重要,很迫切。邸报,也要进行放大,不止发给各级官府,要利用各级机构,如书院,驿站,各级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