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围坐着一群突勒贵族与汗王,而正中上首坐着一位身穿黑色祭袍,头戴插着五彩缤纷不知名羽毛的羽冠,一头卷曲黄发直垂肚腹,脖子挂满各种兽爪兽牙项圈的祭司。
这个祭司模样的人只能分辩出是个男性,而且上了年纪。倒不是他带着面具,而是他脸上涂满了厚厚垩粉,望之如鬼怪,根本看不清模样。
而帐内一干突勒人却见怪不怪,萨满大祭司,本就是这副造型。
突勒人的萨满大祭司,尊称为“上师”或“巴音上师”。正是此人,在五十年前联合突勒诸部,成立联盟,令突勒人再度雄起,威胁三大国。
突勒诸部,从来都互不统属,打生打死,世代结怨。能让诸部赝服的,只有共同的精神领袖萨满大祭司。而历代萨满大祭司,也只能做到居中斡旋,调解纠纷而已,只有这一代萨满大祭司,做到了亘古未有之事,统合突勒诸部,结成突勒联盟。其柄柄之盛,声威之煊赫,十足的汗中之汗,故行止皆居于王帐。
在大祭司抬手做了个手势之后,原本拼酒嚼肉,吵闹不已的王帐,刹时安静下来,十几道凶暴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两个伏跪帐下的男子身上,那强大的压力令两位不过是五级战卒的密探微微发抖。
空气突然安静一会后,大祭司幽渺的声音如同针刺耳膜般令人发疼:“我想知道,我忠诚的仆人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两名男子其一道:“三大国已经开启天骄之战,先从诸郡初选,称郡战,之后择优胜者汇集国都,进行晋级战,称朝战。最后挑选出‘天骄种子’齐聚主办国舞阳国都晟京,进行天骄国战。”
大祭司汗阴阴冷笑:“天骄国战,域界盛会,却从未邀请我们突勒人……”
话没说完,王帐里已是怒吼连连,诸贵人与汗王们张牙舞爪咆哮不已,视之为对勇武的突勒人的蔑视与侮辱,纷纷叫嚷着立即发兵东进,拿下河朔郡,一直打到晟京去。
帐下伏跪的两名男子并非突勒人,而是舞阳国人,否则也不会被派去充当密探。听得帐内各种咆哮,二人头也不敢抬,心里却是鄙夷不已:天骄国战从来只在日月星三大传承古国里产生,别说这些连国家雏形都没有联盟部落,就算是三大国的附庸诸国如西南的青木国,东北红石山脉中的赤臂国,南方丛林的诸黎方国等等都没资格。
中域选才,也只在各下域正统传承子国里挑选,其余野生的方国、部落这些,从不在考虑之内,谁会邀请你们啊。
大祭司汗抬手往下压了压,叫嚣声渐渐弱了下去,阴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王帐上空:“东土人所谓的天骄国战,其实跟咱们每年一度的嘎达林大会一样,都是各部帐(各国)挑选勇士,进行较技,优胜者得到赏赐与提拔,没什么稀奇的。我们的大会不叫他们,他们的盛会也不邀我们,咱们各玩各的。不过,今次不一样,年初那场百年不遇的白灾,联盟的十二大帐加四十七小帐,畜牧损失大半,丁口冻死饿毙近三成。如果不把这些损失补回来,我们的联盟一定会崩散,各部帐之间一定会发生战争……”
大祭司汗说到这时脸色异常严肃,鹰目扫视帐下各部帐头人,这些贵人与头领们或垂目或扭头,都不敢接触他的眼睛,显然大祭司汗的话正戳中他们的痛处。
大祭司汗用力吐出口气,道:“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不如化内斗为外战,咱们不要关起门自己打自己,而是联合起来一起进攻富裕的邻居,这样不但能把咱们的损失补回来,甚至还能得到更多……”
下面的贵人们已急不可耐:“既然这样咱们还等什么?白草城都破了,咱们赶紧聚集兵马继续朝东打啊!我们帐下的勇士早等不耐烦了!”
大祭司汗又压压手,制止了帐下的喧嚣,沉声道:“当然是在等所有部帐到齐。眼下咱们才聚齐了八个大帐加二十七个小帐,只占联盟总数的三分之二,对付舞阳国或许够了,但若是北面的逐月国也横插一杠子,我们的兵力就显然不足。”
帐下的贵人有异议:“舞阳与逐月这两国世代攻伐,积怨颇深,二十年前还打过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战。我们打舞阳国,逐月国应该会乐得在一旁看好戏,怎会出手帮忙?”
大祭司汗摇头:“你不了解东土三国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说,天镜域,日月星,都是数千年前人皇册封的传承古国,不管他们怎么斗,都属于窝里斗,一旦有外族入侵,他们就会放下争端,联合起来,共御外侮——就像七十年前,他们对我们做的那样。”
大祭司汗一说到这个,帐下的突勒贵人们神情顿时激愤起来,更有人用案上的切肉刀往胳膊与脸上划,弄得鲜血淋漓的。
突勒人当然不是在发疯,七十年前,突勒人还没有结成联盟,曾被日月星三国联兵攻入草原,袭破王帐,杀戮大小蛮王十数,掳掠王室成员上百,把突勒十二部帐驱出三千多里,差点灭绝。
这是突勒人的奇耻大辱,但凡在正式场合提起这事,总令突勒人狂怒激惹。至于拿刀划手划脸,并非自虐,而是突勒人的一种血誓,必以血洗刷耻辱的意思。
正因受到那次惨痛教训,突勒人一边舔抵伤口,一边寻找机会。直到五十年前,大祭司横空而出,联横合纵,把十二部帐与诸多小帐组合起来,结成统一联盟,这就是突勒联盟。
经过五十年修生养息,不断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