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彼此存放贵重之物的所在,平时又不避讳对方之后,他就更预感到了一个不幸的结果。
只是不好意思跟孙五福捅破而已。
生怕告诉他,他接受不了那样残酷的现实。
为此,也只能催着孙五福赶紧回住地看看,希望厄运不会真的降临。
但墨菲定律还是生效了。
孙五福和徐老六的暂住地是西郊八里庄的一个废谷仓。
宁卫民跟着孙五福,一走进谷仓的场院,就能看见各色乱七八糟收来的东西。
破鞋、漏锅、各色杂铁,废纸,以及废旧的破家具……
但偏偏应该锁在谷仓门外那棵树上的两辆三轮车都没了。
而且谷仓的大门上,那带着锈斑的大挂锁也打开了,就扔在了地上。
孙五福大叫着徐老六的名字,急匆匆的推门冲了进去。
结果还没等宁卫民跟着走进去,孙五福就又重新冲了出来,一直跑到的场院大门口。
鬼哭狼嚎一样破口大骂徐老六。
宁卫民往谷仓里看了一眼,只见屋里相当的凌乱,再加上听到孙五福咒骂的内容。
他很容易便做出了八九不离十的判断,验证了自己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徐老六跑了!
一定是这家伙躲在哪个角落,亲眼看见孙五福被工商的稽查组带走了。
既不愿意出面救他,又担心被他出卖。
所以才赶紧跑回了老窝,一不做二不休,卷走了个谷仓里所有值钱东西!
除了徐老六自己和孙五福的全部积蓄之外。
应该还有那些便于拿走,可以在“鬼市”上卖出价儿一些东西。
甚至还有十几斤的废铜,和两辆三轮车。
毋庸置疑,孙五福的友谊和信任再次遭到了彻底的背叛。
他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徐老六竟然会有这样的心计的。
所以这一刻,他是世界应该是白茫茫一片,近似于完全死去了。
以至于他把脚下的路当成了棉花垛,着着实实的摔了好几跤。
然后骂声住了口,就如同傻了一样坐在场院门口,望着东西两条路,一动不动了。
偏偏他的嘴如同关不上的水龙头,还在没完没了的流淌着一句话。
“他跑了他跑了他跑了他跑了……”
宁卫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是不会相信当一个人没完没了地重复一句简单的话,会那么的可怕。
他明显看出了孙五福的状态不对,可以说就像个哭坟的一样,孤零零傻呆呆独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这无疑预示着一种精神和信念的崩塌。
对此,宁卫民是无法袖手不管的,于是赶紧走过去拍了拍孙五福的肩膀。
然后用力把孙五福从冰冷的地面搀扶了起来。
嘴里同时劝慰他。
“五福,爷们点啊。徐老六不地道,可长痛不如短痛。早认清他的嘴脸,比你日后遭他算计要强。没事啊,不就损失点钱财嘛!咱再挣就完了!本钱我给你出!”
就这几句热乎乎的话,总算温暖了孙五福的心。
滚烫的热泪,一下子就从他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涌出,大滴大滴的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
半个小时之后,宁卫民跟孙五福一起坐在了附近的一个刀削面馆里。
宁卫民本来要请客带着孙五福去吃点好的,可西郊八里庄附近实在太荒凉了。
没办法,他也只好顺了孙五福的意,去了这小子经常光顾的那家连名儿都没有的面馆儿。
这里的环境绝对谈不上卫生干净,所以宁卫民要了面也根本吃不下。
孙五福倒是不吝那个,已经彻底把悲愤都化成了食欲。
一吃上就停不下来了,居然连同宁卫民那碗在内,足足吃下去了四大碗。
而且吃的那个不安生。
一会儿叫,“哎,油泼辣子给来点儿!辣子罐里咋没辣子了?”
一会儿又喊叫“蒜呢,咋没蒜了,再来一疙瘩蒜呀!”
一个劲儿的把面往嘴里扒拉,舌头都搅不过了还喊叫“给来两碗面汤!”
一直等吃完了,这小子才觉着有点不好意思。
他打着饱嗝,胡撸着自己的头上的汗说,“采购,我是不是太能吃啦?看你一口不吃,咋地,嫌面不香?”
“咋地?我还以为你一辈子没吃过饭呢!”
宁卫民那个笑啊。
“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以后在什么地方吃饭,能不能不要蹲在凳子上,不要咂嘴,不要声那么高地说香,不要把面汤在口里涮了咽!还有不要再叫我采购,以后要叫宁经理。”
孙五福一下子蔫了,“我刚才……给你丢人啦?那你……你还帮我不?”
“帮啊,这是两回事。”
宁卫民忍住笑意,认真的说,“我教你,不是嫌弃你,是为你好。你既然在城里,不管干什么,就要尽量像个城里人,才好更别人打交道。对不对?这叫入乡随俗。”
他顿了一顿,又说,“至于怎么帮,你自己选。第一种,你还是自己干。如果你需要本钱,我身上差不多有五百块,都可以给你。你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我。或者你收上来那些可以在鬼市上买的东西,先让我看看,咱们用东西抵消也行。”
“另一种呢。你干脆把这儿的东西都处理了,然后跟我走,从此你吃的喝的住的用的,我全包。不过今后,你去哪儿收东西,去哪儿卖东西,怎么收东西,可都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