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吃软不吃硬,却也不能由硕塞来应对。硕塞望着他们敬佩地抱了抱拳,然后抬头看向茶楼的窗口,故意露出微微惊讶眼神,谦卑地一笑。
是时候了。孟古青全程看见他的所为,自是知道他想干什么。硕塞想把最出风头的一刻交给索伦图,而刚刚他所做的不过是烘托和预热而已。他既然能这么做,便是同时摸准了福临和索伦图的心思。好个会做人的小五爷,做得滴水不漏。孟古青心中暗赞着,警惕地捉摸了片刻,扭头对索伦图道:“既是小五爷有意捧场,那我们就下楼吧。”
“嗯。”索伦图点头应了,这便也高声叫起来:“说得好!”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他们走出了茶楼。孟古青的步子略快了一些,索伦图便拿身子挡住了她,轻声道:“小心。”
“我知道,你别这么在乎我,有人在盯着我们呢。”孟古青略望了一眼周围,便见着无数的暗哨的目光相接。依着情理她粗粗地算了一下,这里面除了济尔哈朗的人,自然还有皇太极的人,阿济格,多铎,小玉儿,甚至豪格的遗属,鳌拜,遏必隆的等等等等。
他们有的是为了保护索伦图,有的则是为监视,但不管初衷如何,他们都会很认真地盯着索伦图此刻的表现,然后回去禀报给自己的主子。
孟古青的眼睛才扫过来,他们便急忙绕开了眼去,这便更加证明了身份。孟古青装作毫无所知地匆匆一掠便移开了,抬手拿帕儿抚了抚手背。
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索伦图这便大步流星地走到硕塞跟前,假装邂逅地抬了抬手,心有灵犀,他们都没有说破对方的身份。互相赞美与欣赏地聊了几句之后,索伦图便大声地对众人说:“巧极了,我也姓艾,这位兄台说得不错,咱们没必要为了骗子赔上自己的性命,要想对付骗子还不容易,趁着朝廷的人还没到,我们不如主动立一功,既是他折了腿站不起来,那就让他绕着这光孝寺爬一圈如何?”
命运奇迹地印和了之前的赌约。坐在地上的福临心儿重重一坠如同掉入了深渊里,不停地下沉,而他自己却只能悲哀地顺从。
福临已经输了就只能认命,不但要认命,还要悄无声息地认命。但右腿已折,要绕寺爬一圈除了面临难以禁受的痛苦外,更是对身体可怕的冒险。
在认命之前,福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回头对乌云珠说:“我护不了你,你要小心保重自己,快离开吧。”
“爷。奴才不能扔下你。”乌云珠已哭花了脸,依依不舍地牵着他的手。然而同时心底却有一个不敢说的秘密在涌动着,那便是,除了同甘共苦的念头之外,她不敢想象脱离福临的保护会迎来什么。如果说福临是一棵并不茁壮的树,那么,她就是生长在树旁的花草,一旦大树倒下,她便再也没有了依靠。
所以,她万万不能离开。
既然是这样的选择,付出屈辱的代价是必然的了。孟古青冷冰冰地瞧着他们,抬了抬手。
人群中便有人叫喊起来,指着乌云珠道:“要爬一起爬,不能便宜了她!”
“好!”人们很解气地叫起来,随后便毫不容情地催促着。
孟古青很快见着福临无奈地咬了咬唇,把头低下去,似将所有的愤怒咽进肚子里,然后尝试动了一下右腿,发现不行,便腾出一只手来小心地帮助它移动。左腿动一下,然后右腿在帮助下拖动一下,这样一拉一拖,一拉再一拖,爬动不但很缓慢和极为羞耻,而且很形象。
孟古青心里很清楚,那根本像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瘸腿狗。福临终是为着不自量力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是惨重的。她默默地瞧着他,看他一步步地移动着,雪地上滑出深重的痕迹,不久见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