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
乌云珠躺在竹榻上,一时昏昏欲睡。自从滑胎之后,她的身子比从前更差了。幸好庄嫔不让她侍奉,也有专门精于妇科的女官哈兰帮忙照顾,每日不是吃便是睡,很少出屋。
药材不缺,可惜,在饮食上却有艰难之处,因庄嫔是奉旨到此礼佛,厨房便不会布置荤菜。乌云珠坐小月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倒要偷偷摸摸的从外面拿菜。
哈兰因庄嫔之病为借口,每日去御药房取药,再和膳房的人交接,带回一些熟食来。其间虽有硕塞的安排,做这些事也终究心虚。若是冬日里一次性领了许多藏在屋中倒也无妨,偏是暑天里经不得放,只好日日冒险。对这事哈兰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不自在。
乌云珠明白讨人嫌了,所以很乖巧地说讨一些冰来辅助储放,免得她总是那么辛苦。哈兰便讨庄嫔示下,以为庄嫔退烧为由弄了一些冰来。
因此,乌云珠的日子倒比之前好过些。只是身子虚又渴睡,瞧着十分可怜。
恍惚中,居然感到有人在拿热毛巾为她擦汗,睁眼发现福临坐在床边秀墩上,不由惊讶:“爷?”
“听说额娘见好,我过来看看。”由于乌云珠在养小月子所以不曾开窗吹风,这屋子有些闷。福临忍不得便打开一条窗缝,随后向桌上指道:“带了鸡汤来,我喂你吧。”
他拎过食盒取了汤盅出来倒了一小碗,捧到她眼前。
乌云珠只觉热气拂面,浓香之气充满鼻端,顿时感动得泫然欲泣:“奴才无能,没能保住孩子。”
福临也是气色欠佳,因伤心之故不愿再提:“好好养着,尽快复原。不然我不放心。”
乌云珠乖觉地由他喂着汤,喝了两口却想起了海兰珠:“宸妃可有疑心?”
福临心中一痛,看她脸上也全是悲戚之色,忙摇了摇头:“不曾,她已信了。”
乌云珠听了,呆呆地坠了几滴泪在汤里。
为了确保真的滑胎,事先曾让哈兰配了些汤药以辅助。宸妃是信了,可是她也着实吃苦。
她原是千万个不肯,只是碍于庄嫔所命才不得不从。幸而如今他们念着这分好处,若不是如此。她便是白白拿健康去糟蹋,又担风险。如今看福临态度不错,多少得些安慰。
喝了半碗汤。她又睡下了。福临随手放下碗,在一边打扇子,不知不觉悃得头一歪也靠在竹榻上。
才不过片刻工夫,他迷糊地听到外边有人说话,辨声似是小八和孟古青。吓得忙去收拾。
却是迟了。索伦图冷笑着推门:“我嗅到香气了,是谁在里边?”
门是锁着的,福临慌忙去开,赔着笑脸:“太子,是我。”
索伦图一见他便没有好脸色:“原来是咱们的贝子爷啊,怎么倒喝起鸡汤来了?庄嫔可是在颂经呢。”
福临为难地回头。见乌云珠没有醒便心道一声万幸。他拿身子挡着,不敢让他们瞧见她在这里,随后出屋。客气地笑着打了个千:“给太子爷请安,求您容我外边说话。”
索伦图原是存着找麻烦的心思,看他如此谦卑且气色着实不好,便动了意道:“也罢,另寻一处吧。你如今怎么了。倒似病怏怏的。”
福临由他去说,全不在意。态度越发柔顺了:“回您的话,并没有什么,只是回京路上伤口迸开了,一时不得好。谢太子爷关心。”
倒回得滴水不漏。索伦图想这样看来再问那鸡汤倒显得自己小气,便不说了。又问:“你伤得怎样?”
福临假装抬手欲解扣,又向孟古青瞥了一眼。索伦图会意地对她说:“你先去看看庄嫔,我们等会儿就过来。”
他们到得这寿安宫里,原是被鸡汤香味吸引先来了侧屋,倒把正主儿庄嫔放在脑后。既想起了理当先有人过去照应以全礼数。孟古青点头,向着另一边而去。
福临见着她走远,顿觉心上一轻,找了一处靠着抱柱解衫。
索伦图看到前胸疤痕蜿蜒,可怖至极,惊骇道:“这么严重?”
福临眼圈一红,似又想起战场上的困苦,强压悲痛合上衣襟:“都过去了,总算保住了这条命。”
索伦图想起哲哲友兄弟恭的教诲,感到歉意重重:“我实不知你这般艰苦。”
福临点头,看他态度比从前很不相同,心想不如乘胜追击骗得他信任,便指着前边一处花廊:“太子爷,那处正是荫凉,不嫌弃便过去一叙吧。”
他知道小八虽然身处京城,对于战场上的风云仍是十分向往的。若能以此勾得心动,相信他为人便不再难。因引至廊下,他从怀中掏出干净的帕儿覆在廊阶上,笑道:“您请坐。”
福临如今是贝子,倒把小八当成主子一般,比从前更恭敬了十倍。索伦图听了心里一暖便依着他了,指了指另一处:“你也坐吧。”
福临坐在对面,安静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依他心愿地说起了淮河之役。说到激动时竟是泪雨滂沱。
索伦图也听得入神,且是热血激昂,连连拍着手儿道:“着实精彩,恭喜你立下大功。可惜我同样身为皇阿玛的儿子,倒不如你得此机遇。”
福临吓得立刻站起,垂手道:“太子何等矜贵,怎是我能比的。若是您也受此重伤,那还得了?太子千万别再这么说,叫皇阿玛知道我便又多了一重罪了。”
索伦图见他谨慎过了头,好笑也可怜,抬手示意:“坐下吧,我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只要你安心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