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虽然不知道楚令霄在军营里探听到了什么,但是既然南阳王世子秦曜如此兴师动众地在城中搜寻他们的下落,想来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他们该不会把命交代在这西北吧?!
楚令霄心烦意乱,一炷香前他还觉得自己这次立了大功,必然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又彷如置身于悬崖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他被秦曜的人抓到,是决不能留他一条命的。
别说秦曜,顾玦也不可能放过他。
楚令霄只觉浑身上下都冷得彻骨。
“再等等!”楚令霄咬牙道,对自己说,天无绝人之路,他一定可找到一条生路的。
随着旭日高升,进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但盘查的官兵一点也没放松的迹象。
八月的西北就像是一个灼热的大熔炉似的,烘烤着万物。
这种炎热的天气分外难熬,仿佛时间都被放慢了似的。
西北大营的中央大帐中却是气温适宜,宛如春日般舒适。
秦曜美滋滋地喝着冰镇葡萄酒,元宝禀道:“世子爷,永定侯没选灵车,最后是躲在粪车里出城的,出城后,他吐得稀里哗啦的,简直快吐黄疸水了。”
“可惜了。”秦曜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夜光杯,杯中还有一半的暗红色酒液,“这么好的葡萄酒。”
他的这句“可惜”似是一语双关。
烛光透过暗红色的葡萄酒液在秦曜的脸上投下了一片诡异的光影。
元宝默默地为楚令霄掬了把同情泪,谁让他偏偏得罪了这两位祖宗呢!
“九嫂说了,九哥你现在不能喝酒,你要听九嫂的话。”秦曜戏谑地说道。
顾玦随意地把玩着一个小巧的夜光杯,觉得这通体透明的小杯子倒是精致,那小丫头应该会喜欢吧。
“来日方长。”顾玦微微一笑。
秦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次顾玦离开西北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时日无多了。”
那一次,顾玦还一副无惧生死死的样子,这才短短一个多月,他身上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多了一股生机,不再像之前恍如一潭死水似的。
他这位九嫂果然不一般!
秦曜不由笑了,笑容愉悦,仰首把夜光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也同样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来日方长。”
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们与皇帝的这局棋才刚刚开始呢!
秦曜唇角翘得更高,问道:“九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午就走。”顾玦道。
秦曜:“……”
秦曜觉得他的心都开始冒酸泡泡了。
九哥果然是为了九嫂过来的。
切,亏他还以为有一半是来看自己的呢!
顾玦又道:“你抓紧时间,拿下风弥国。”
“放心吧!”秦曜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膛,“我办事,九哥你尽管放心。”
秦曜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今上顾琅多疑又无能,南阳王府掌管西北的兵权已有几代,今上早就想要削藩了。
这次今上迟迟不肯让他继任南阳王爵位,多少也存着这个念头,想找他的错处借题发挥。
他需要有更多的筹码,让今上不敢动西北,不敢动南阳王府。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伴着走动时发出的盔甲撞击声。
跟着是门口守兵行礼的声音:“参见王副将。”
顾玦起身,暂时躲到了屏风后,守兵先进来通报,随后,一个大胡子的中年将士就大步流星地进了大帐,行色匆匆。
元宝尽职地给秦曜的杯子里添了葡萄酒。
“世子爷,”王副将抱拳禀道,“朝廷派来的钦差,就是那个永定侯不告而别了。”
秦曜晃了晃酒杯,酒液在杯中荡漾着,酒香四溢。
秦曜挑了下剑眉,“怎么会不告而别的,他不是代皇帝来查父王的死因吗?”
王副将眉头紧皱,面目威仪,“末将也不知。”
“末将接到消息,有风弥国的探子在驿站一带出现,之前带兵去查,可不仅没找到探子,发现永定侯也不知所踪。”
秦曜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杯,“差事没办完,永定侯就不告而别……难道他来西北其实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王副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是啊。王爷的死因早就彻查清楚,由他们西北军将士联名上书给皇帝为世子秦曜担保,可就这样,皇帝还是专程派了个所谓的钦差来。
那么皇帝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猜测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王副将心中。
秦曜替他把话说了出来:“皇帝莫不是要削藩?”
“……”王副将的脸色又凝重了一分,他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对南阳王府的忌惮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世子早已成年,本来,皇帝早该放世子回西北,同意由二公子秦暄作为新的质子。
如果皇帝早循旧例的话,南阳王又何至于死在二公子的手里!
只差一点,他们西北军就要背上了勾结敌国的滔天大罪!
想想这些事,王副将依旧是心底发寒,脖子后沁出一片冷汗。
元宝垂下了眼眸,暗暗地为自家世子爷的演技叫好。一个连面也没露过的“风弥国探子”就把楚令霄和王副将都给带歪了,这招“一石二鸟”实在漂亮。
秦曜又道:“招穆老将军、李老将军来见本世子,就说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