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反应也在赵如熙的意料之中。
从划算角度上来看,确实是要县主封号或是让伯府提升为侯府更实惠。那可是惠及她一辈子,惠及赵家两辈子的事,尤其是后者,真真是更划算。
赵元勋升为侯爷;传到赵靖泰身上时,还能是个伯爷。再谋点官来做做,赵家能延续两辈子不被踢出勋贵圈外去。
这是理性的选择,因此赵如熙倒没有为老夫人的话而伤心。
如果不为避祸,赵如熙的思路也会跟老夫人一样。
“我跟师父提了提,想让爹爹去江南做官。”赵如熙道,“既然改不了了,不如咱们来商量一下去江南的事吧。”
“去江南?”老夫人和朱氏面面相觑。
她们刚才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儿。
“我不去。”老夫人顿时就生气了,“我哪儿也不去。我一辈子都呆在京城,老了老了,还要背井离乡去外地,要是死在外面怎么办?你们去哪儿我不管,反正我是不去的。”
朱氏为难上了。
如果事情真如女儿说的那般,丈夫很快去江南上任。婆婆还决定不去。那她这个做儿媳的,总不能扔下年迈的婆婆,跟着丈夫去上任吧?不说别人戳不戳她的脊梁骨,便是她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可要是留在京城侍候婆婆,丈夫那里她又放不下。
赵元勋的身体可不怎么好。在外地水土不服,再加上公事劳累,要是病倒了怎么办?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肯定不行。
自打她生了儿子,赵元勋就不再去姨娘房里了。难道熬到现在,她还得再替丈夫纳个妾、让她陪着丈夫去上任不成?想想她都要生气,更不用说付诸行动了。
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抓住赵如熙的手:“熙姐儿啊,祖母求求你,你去跟皇上说,咱们改主意了行不行?祖母不能离京,你爹身子骨又不好,你娘照顾谁去?你这不是让咱们一家子都为难么?为什么要去外地?咱们一家呆在京里不成么?”
赵如熙的表情严肃起来:“祖母,你听我说。我让爹爹去江南,等我参加春闱后也去。这是我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避祸。咱们一家要是留在京城,到时候不一定有命活着。”
老夫人吓了一跳,问道:“这话怎么说?”
赵如熙把丫鬟都遣了出去,又让青枫守住门口,压低声音道:“您没见今年边关战事紧急么?那是因为什么?虽说起因是外族遭灾,进大晋来抢粮食,但实则是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
说着,她把萧令谱和萧令衍遇到的几次危机跟两人都说了一遍。
“咱们不参与夺嫡,家里也没人任高官。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预感最激烈的斗争就在明年了,而且咱家也有危险。咱们且出去避个一两年风头。等京中夺嫡之争平复下来,咱们再回来。”
赵如熙说着,又拍拍老夫人的手背:“祖母,您身体硬朗,且江南离这里也不远。您就当出去散散心。我保证,三年内,我一定让一家子平安回来。您信不信我?”
老夫人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信么?孙女眼光如炬,她预料的事,没有哪次是不准的。她既然知道朝堂上那么多的事,连人家皇子遭遇暗算都知道,她的判断能不准么?
可呆了一辈子的京城,不是说离就能离的。尤其是她这种老年人,真的怕死在外头,不能落叶归根。
“祖母,不光赵家,便是您唐家,也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吧?当年大家能迁到京城来,现在为何不能去别处呢?‘我心安处是故乡’,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去哪里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真真正正戳中了老夫人的心。
她不光想起了自己的祖上,更想起了被流放的父兄及唐家子侄。
她的父亲和兄长,早就死在了外地,也葬在了那里。她的侄子侄孙们,也在外地安了家。
从严格上来说,唐家并不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从她这里往上数三代,他们的祖先都是追随开国皇帝打江山、最后加官进爵,留在京城的。所以她的父兄死后,也没有叮嘱子孙一定要扶棺回京、葬在京城,而是埋葬在了任所。
既如此,她又何必执着于此,让儿子、儿媳妇为难呢?
虽说她嫁进了赵家,她死后注定要跟绥国公葬在一起的。但当年夫妻感情本就不深,绥国公负她良多,即便不葬在一起,也没什么了。
如果她不甘心,到时候让儿孙们扶棺回京安葬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通,老夫人就点了头:“成,都听你们的。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见婆婆被女儿说服了,朱氏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件事她一直没来得及问。
她转头看向赵如熙:“你不是要参加春闱?如果皇上下旨,你爹很快就要去上任,你怎么办?”
古代交通不便。很多外地人赶考,需要提前半年、一年地往京城赶,宁愿早点到京城租房子住,适应环境,也不敢在临到考前才出发。
江南跟京城虽不远,但现在离春闱也不到三个月了,赵如熙来回奔波,实在是不妥当。
“我就留在京城。”赵如熙道,“你们跟着爹爹赴任。”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要是祖母一下子舍不得离京,留在京城跟我在一起也行,娘您跟泰哥儿先去江南。等我参加完春闱后,再一起过去。”
朱氏跟老夫人对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