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知道,沿袭这样的国体,是可以让大唐继续延续的,只是延续多久,他却无法保证。
内心深处,他希望大刀阔斧地去改,只是现在天下刚刚安定,人心还未完全依附,百姓们对于李唐,并没有过于深厚的情感。
江南还怀念着南朝的美好时光,关东的士族们只要把持着自己的利益,无论谁来做天子,他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选择稳定,做出让步。
在李世民的计划里,自己当政时乃是一个过渡期,而大唐何去何从,需要自己的儿子们来解决。
因为到了那时,大唐的法理深入人心,皇族的权威也渐渐的壮大。
倘若选择李承乾,那么等于是选择另外一个隋炀帝,只不过,隋炀帝失败了,身死国灭,而李承乾能成功吗?
李世民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酒案,殿中发出了轻微的拍击声,此时师生和君臣俱都无言。
陈正泰其实不想说中李世民心事的,可他总在自己面前叽叽歪歪,一下子说李泰好,一下子说李承乾好,好你大爷,烦不烦啊?
现在话说开了,陈正泰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了。
李世民则目光落在酒案上的烛火上,烛火冉冉,那团火就犹如胡姬的舞蹈一般的跳跃着。
其实唐朝人很喜欢看歌舞的,李世民宴客,也喜欢找胡姬来跳一跳。不过许是陈正泰的身份敏感吧,师生一起看yan舞,就有点父子同上青楼的尴尬了。
可没了舞蹈,只二人相顾饮酒,一旦话题陷入了死胡同,就不免显得尴尬了。
李世民不吭声,陈正泰索性也不吭声,一口酒下肚,只细细品味着这温热的黄酒滋味。
良久,李世民突然道:“朕在想,若隋文帝立的乃是其他儿子,大隋还走得通吗?”
陈正泰想也没想就回道:“历史无法假设。”
李世民轻笑颔首,也觉得自己这样问有点搞笑了,他是一个有伟略的皇帝,其实不适合有假设这种东西!
陈正泰又补上了一句:“可是恩师却在创造历史。”
李世民轻叩酒案的手指停了:“朕徘徊在这路口,觉得前路难行,似乎哪一条路都是荆棘丛丛。”
“学生有一个主意。”陈正泰道:“恩师很久没有见到越王师弟了吧,扬州发生了水患,越王师弟尽力在赈济灾情,听说百姓们对越王师弟感激涕零,扬州乃是运河的终点,自这里而始,一路顺水而下,想去扬州,也不过十几日的路程,恩师难道不想念越王师弟吗?”
李世民听到此处,不禁动容,他眼中眸光越发的意味深长起来,口里道:“朕去扬州看一看?”
陈正泰轻笑道:“烟花三月下扬州,有什么不可。”
此时正是三月啊。
李世民细细咀嚼着陈正泰蹦出来的这话,竟觉得很有诗意。
不过他对此习惯了,可随即,他摇头:“天下人都可去扬州,唯独朕不可以。”
“这是何故?”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因为隋炀帝死在扬州。”
陈正泰:“……”
是啊,隋炀帝去江都,也就是现在的扬州,成日在那夜夜笙歌,某种程度而言,扬州已经成为了后世东莞一般的传说。李世民若去,就算是没有是非,也要惹出无数流言蜚语来。
陈正泰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恩师何不私访?一来,可见一见越王。二来,也见识一番江南风光?”
不得不说,陈正泰的提议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李世民确实颇有些思念儿子,而对于巡视自己的疆土的心思,也对他很有吸引力,再说私访的确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陈正泰又道:“到底何去何从,以恩师之能,定会有定见,恩师的脚下有千万条路,不去看一看,如何知道深浅呢?”
“越王师弟在扬州,节制二十一州,据闻他每日日理万机,操劳民政,行的乃是善政,现在天下安定,恩师见识一番越王师弟的手腕,又有何不可呢?”
李世民更是动心了。
太子锐意进取,却不够稳重,越王呢,非常稳重,江南的世族和官吏,赞不绝口。
陈正泰希望他去扬州看看,见识一下又何妨呢?
只是前头有隋炀帝浩浩荡荡的下江南,引发了亡国之祸,对于李世民而言,对此事却还需尤其的谨慎。
他沉吟片刻:“太子可以监国吗?”
陈正泰道:“有房公的辅助,想来是可以的。”
李世民颔首,所谓的辅助,其实就是所有的事都甩给房玄龄,房玄龄是个很稳妥的人,可以胜任,也可以信任。
李世民随即就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道:“如何做到掩人耳目?”
陈正泰倒是思路活跃。一下子就为他想好了,便道:“恩师可敕命学生巡扬州,学生光明正大的带着卫队出行,恩师再混入队伍之中,便足以掩人耳目,而对外,则说恩师身体有恙,暂不视朝,百官定不会见疑。”
李世民长长的舒了口气:“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三月,转瞬就要过了,要着紧。不过,朕再思量思量。”
…………
李承乾火冒三丈的寻到了陈正泰。
他是第一个听到这消息的。
李承乾一把揪住陈正泰的衣襟,带着火气道:“你疯啦,居然教父皇去见李泰?李泰那个小子,最擅长的便是甜言蜜语,等父皇见了他,将他召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