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澜,甚至忘了反驳自己是被人派来的。
虞幸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但是听在少年耳中,就好像狐妖在做最后的餐前准备。
虞幸想,扯平了嘛。
这少年用鬼打墙来吓唬他,以为他没见过,那他就编造个吃人狐妖来吓回去。
吓唬人的同时,还确认了对方的来意。
果然是被人派来的啊。
隐藏任务牵扯到的幕后之人既然为了掩盖李槐花的死做出了夜夜点灯的对策,那便说明起码目前为止,李槐花的灵魂去向还不能被人知晓。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不让人盯着李槐花的院子?
要么是利用什么邪门术法自己盯,要么是放个眼线替自己看着。
虞幸在搞出这隐藏任务时,就知道自己和赵儒儒进了李槐花院子的事儿肯定已经被人看见了,只是他当时没有察觉到属于人类或者鬼物的窥探视线,便想着主动不如被动,只要等着便好了。
这少年来的比他想象中还晚一些。
一开始,他感觉到周身的阴气骤然变浓,温度下降,就知道有人找上他了。
他在等对方偷袭,没成想对方跟了一路也没动手,只利用一些小把戏来吓唬他,这反而让他有些疑惑了。
直到小玉兰指出了少年的位置,将这场无用的跟踪画上句号,虞幸才转过头,看见了跟踪者的容貌。
少年隐藏在冷漠麻木之下的是局促和僵硬,比起阴沉,虞幸更乐意将这个状态称为社恐。
只看了一眼,他的确定这个少年不是隐藏任务的幕后boss,最多这是个“下属”?而且八成就是监视着李槐花院子的眼线了。
亲眼看到布老虎化作灰老鼠,虞幸更是理解了为何在李槐花苑门口没察觉到视线。
原来监视者是老鼠啊。
这少年,恐怕是个会控老鼠的异士,有许多和老鼠相关的邪术,看着院门的是真正的老鼠,这座城里,入夜后的老鼠和各类虫子简直多不胜数,连虞幸都没有多加注意。
也正因少年与老鼠有关,虞幸一时兴起,便想了这么个逗人的法子,狐狸是吃老鼠的,少年也会连带着有些畏惧吧?
他是不知道这场推演的世界观设定里有没有妖怪这么一说,但妖与鬼神一样,不论真假,总会出现在人们口中,成为奇谭异闻中的常客。
小少年年纪还是小了点,既然鬼和控兽都接触过,也会更倾向于相信这世间真有狐妖吧。
虞幸又对社恐少年进行了一些肢体压迫,顿时让少年的冷漠壳子破出了一个裂隙,而这恰恰便是破绽。
以他的段位,少年着实是玩不过他的。
“好不好吃只有尝了才知道,反正那人叫你过来,就是放弃你了嘛,你干脆成为我肚中口粮,这样的话,我们可不就是‘同路’了?”
虞幸疯狂给幕后之人上眼药,试图让少年透露出更多,他收起黑雾狐狸头,邪邪地一笑,“或者,等我吸了干你的精气,吃光你的血肉,就披上你的皮,带着你的皮一起走,我们不仅能同路,还能用同一张嘴,说同一句话。”
少年又后退了一步。
只是刚一动,他的下半身——或者说是穿着红布鞋的脚,就像是与大脑的指令产生了一些偏差似的,动作幅度小了半拍,害得他一下子失去平衡,跌落在了脏兮兮的路上。
虞幸没有错过这个细节,他若有所思,忽然有了个新的猜测。
这阴气最为浓重的红布鞋,不是少年自己想穿的?
毕竟少年和这双鞋看起来实在是格格不入,甚至有着一些被这双鞋约束和控制的迹象。
因为摔倒而觉得丢脸的少年木着一张脸,有些迟缓地爬了起来,然后似乎是忌惮起狐妖的变故,想要先行跑路,再做打算了。
他一转身,便想着往后边的小巷逃窜,动作看着挺僵硬,但速度居然奇快,而且脚下不见声响,轻如羽毛,完全看不出来他的体内其实拥有着怪力。
可转瞬间,少年便感觉到手腕被抓住了。
“我的口粮想跑了?”虞幸一爪子就把人捞了回来。
这少年的手腕实在是细,没几两肉裹着,妥妥的营养不良。
少年微微低着头,手腕一抖,袖子里忽然多了几只老鼠,老鼠从袖子里抖落出来,叽叽叫着,就要往虞幸身上咬。
不仅如此,虞幸眼中的环境也骤然变化,巷子口成了密不透风的墙,一旁的墙上却多了个狭窄逼仄的巷口。
好一个移形换位。
他只是眼前晃了一瞬,手中的触感便又不同了,从少年温热的皮肤变成了质感粗糙的布料子,只见被他抓住的少年已经被一个半人大的布娃娃替代,而少年本人都已经窜到了墙上的巷口那儿,只剩余一节衣角。
好一个金蝉脱壳。
虞幸立刻朝少年追过去,脚边那些碍事的老鼠被诅咒瞬间压成了渣子,总共也就是一个眨眼的事儿。
他闪身到墙前,正要跟进去,却一头撞到了坚硬的泥墙。
泥墙被他撞得塌陷下去,上头的“巷口”便也露出端倪,曲线随着塌陷的角度而弯折,发出“哗啦”一声。
虞幸一摸,摸到一手未干的油彩,连带着撕下了一张薄薄的纸。
纸后面,还是一堵泥墙。
这巷子口,竟然是画在纸上,又贴到墙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