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度的人总是最痛苦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虞昭再不敢沉醉在情意之中,忍得心里发疼,背上手上的伤口的疼痛倒不明显了。将泪水拭尽撑着身子坐起,楚子凯小心翼翼搭着力,取下旁边挂着的斗篷,替她披上。
虞昭左手伸进枕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拿出一个丝巾包着的东西,打开,竟是楚子凯给的那个镯子,已经断成了两截,递给楚子凯。“理应完好无损归还给殿下,奈何一直不知如何取下,昨日御医焦急上药,被绞了才拿下来,还请殿下恕罪。”
原说是信物,不信了自然要归还,她想断个干净,楚子凯心如刀绞。虞昭见他不接,也不催促,只道:“殿下若不要了,我会替殿下扔了。”
这镯子是楚子凯才问世时,淑妃在福寿二神面前祈祷三日,求来给他套上,说这样便能将他拴住了,不会被灾祸带去。
日渐长大,那镯子紧了才取下来。后来遇见虞昭了,楚子凯也祈盼着这镯子真有灵性,能将虞昭留在自己身边。此刻虞昭一心要走,这镯子也断了,倒是应景。楚子凯心中难过,不应她的话,只道:“昭昭,我想要回那个铃铛。”
“扔了。”虞昭语气平常,好似毫不在乎一般。她当日那样重视的东西,楚子凯自然不信,拿过断镯。“坏了没关系,我修好了给你送回来。”
既然还回去了,虞昭定了心思不会再收回,也不理他这话,决绝转过头不看他。时辰大约差不多了,楚子凯还要去天子殿继续调查此事,走前伸手想摸摸虞昭的脸,被她强硬躲过,手顿在半空,悻悻收回,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门扣上的那一刻,虞昭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滚下,楚子凯还是未有表态,藕断丝连,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如同凌迟一般,一层层将心刮得粉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子殿内,沈妃被叫来坐了一天。若不是她提出换灯一事,原先预备给虞昭的那盏灯,并无危险,这举动在可疑。
面对源帝的询问,沈妃底气十足:“臣妾不过见识多了些,认出那灯逾越了规矩,宸妃妹妹先前被百姓唾骂一事风头未过,臣妾也是好心,不让她再被抓住机会被人非议。”
对虞昭好心,从她口中说出来源帝就不信,无奈确实没查出什么确凿证据,源帝不能将她怎样。
不多时,陈楠匆匆来了,行礼后伏着身子,内心忐忑不知到底为何事被召见。源帝耐心等着楚子凯赶来,这才开口问:“中郎将府老夫人近来可好?”
中郎将陈楠在朝中虽能算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可绝对没有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自己的母亲蓦然被源帝一关心,陈楠更是不解,连忙答道:“臣谢陛下关心,臣惭愧,未能尽好赡养之责,母亲自一年前大病后,总不见好。”
楚子凯问道:“陈老夫人的病,可是因为虞大夫人逝世而起?”
听他提及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的妹妹,陈楠一脸惶恐,连忙道:“请陛下恕罪,人非草木,虞大夫人虽犯了错,到底是母亲的血肉,难免悲从心起,又悔未尽教导之责,故悲伤愧疚交加,导致一病不起。”
“既悲痛入心,恐也无心思办寿宴。”楚子凯边说边把那采购单子给冯安,让他递给陈楠看。“你为办寿宴进的这一百斤燃料,你给本王交代,去了哪里。”
虽封锁了消息,但难免有一二传出了宫外,陈楠只知除夕夜烟火伤人,现在听及楚子凯问及燃料一事,连忙如实回答:“回太子殿下,家母寿辰确实进购燃料百斤,以做烟火福灯之用,但因虞大夫人逝世,寿宴作罢,那燃料还在陈府库房放着。”
源帝当即吩咐:“冯安,着人去看看,是否属实。”
冯安领命带着人下去,陈楠有些慌乱,害怕惹疑,连忙表态:“陛下许是在查什么事情,臣自问一直安守本分,还请陛下彻底搜查陈府,以证臣的清白。”
确实是一副坦荡样子,源帝道:“你稍安勿躁,朕不会轻易冤枉何人。”
绕是源帝这样说,搜府昭示着此事定然严重,陈楠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被赐坐后也依然紧绷着身子,等待结果。
大约半个时辰后,被派去查探的人匆忙回来,还押着一批陈府的家丁,众人一看便知定是放在陈府库房的燃料出了问题,果然听领头的人回道:“启禀陛下,陈府库房,并无陈大人所说的燃料。”
此言一出,源帝与楚子凯的眼神瞬间凌厉,刮在大惊失色的陈楠身上。陈楠慌乱跪下:“请陛下明查,臣不知为何如此,那燃料分明放在库房从未动用过。”
天子殿肃穆,所有人眼睛盯着他不说话,陈府押来的家丁跪了一地,佝偻着身子不敢抬头,眼见罪名无端落身,陈楠心急如焚,扯起一人问道:“我记得你是管库房物品出入的,那批燃料到底去了哪儿?快说!”
那人第一次得见天子,吓得发抖,颤颤巍巍道:“老爷,库房里的东西,稍微用不上的都可以低价买了,先前那批燃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赖大拿着单子让买了啊。”
“胡言乱语!”陈楠慌极,顾不得还在金殿上不能失仪,怒斥道:“老夫人从来不管库房东西买卖的事……”话语一顿,好似想起什么,惊得住了口。
源帝吩咐:“把那个叫赖大的下人抓来审问。”
去搜查陈府的人立刻答道:“回陛下,奴才本想一同带过来,可找遍了全府都不见此人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