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荞一声“且慢”,把尹四吓了一跳。
那两个抬彘的,还真老老实实“且慢”着停了下来。
花荞上前正要往彘的肚子上摸,尹四吼道:“谁叫你们停下来的?还不快走!误了吉时,我拿你们是问!”
呼延锦不可能让他们走,拦在二人前面,旁边的两个衙役也拔出了朴刀。那两个抬彘的也没法走了,但也不敢抬回去,只好扭头看着尹四。
尹四拖着条腿,气急败坏的走过去,举起拐杖就往那两人身上打:“走!走!”
呼延锦一手抓住拐杖,尹四抽了两下都抽不回来,等他再一用力抽,呼延锦突然松手,尹四收不住力,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旁边围观的嗑瓜子百姓,全都不厚道的哈哈笑起来。
“把彘抬回桌上。”呼延锦面无表情的命令道:“敢有违抗,以阻碍公务论处!”
俩抬彘的也顾不得地上嗷嗷叫的尹四,在两把朴刀的护送下,又把彘放抬回了桌上。灿儿过去替彘松了绑。
花荞走过去,用手使劲按了按彘的肚子,立刻从中间的一条缝里冒出点血水来。她头也不回的说:“灿儿,拿剪刀。”
灿儿昨晚已经跟姑娘学了这些工具的名字、用途,她和李妈妈还连夜缝了一个布挎包和好些小布袋子,把花荞那几件常用的工具,分别放进一个个的小布袋里,再装进挎包里,让灿儿背着。
花荞也很喜欢这个新装备,比她原来用藤篓子装方便多了,又轻巧不显眼。
她接过剪刀,在彘肚子上一挑,找到了那根已经嵌进彘皮里的鸡肠线。尸体开口缝合,这她太熟悉了,所以刚才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彘肚子被切开过。
而她偏偏知道,平时祭神用的生彘,一定会保持完整。否则就会选择单独的彘头,或是烤彘。
“这头彘可是栖霞寺里开过光的,死丫头!你若是敢动它,我定扒了你的皮!”尹四已经被扶了起来,正一瘸一拐的往花荞这边走。
呼延锦哪里还会让他靠近?旁边拽过一张椅子,往尹四后面腿弯一撞,尹四便跌坐在椅子上,呼延锦抽出刚才绑彘的那条绳子,将尹四捆在椅子上。
尹四不是没带保镖、打手,可他们现在一点也帮不上忙,早就被林龙枫和万捕头他们制住了,眼睁睁的在旁边看戏。
花荞也不耽搁,剪刀几下就把缝合的鸡肠线给剪断了,黑彘肚子被打开,里面散发出一股腥臭味。花荞和灿儿两人站得近,不禁一阵作呕。
黑彘肚子了塞了一堆圆圆的东西。
呼延锦将花荞拉开一些,指着彘肚子问尹四:“这里面是什么?”
尹四瞟了一眼,不屑一顾的说:“彘眼睛。”
“为何要在彘肚子里塞彘眼?”
“为何?这是祭神用的祭品,当然要按照法师说的做,我都说过,我这头彘是开过光的。怎么,塞彘眼睛这也犯法吗?”
彘肚子里塞一堆圆咕隆咚的彘眼睛,确实有些恐怖,可大明也没哪条法令规定说不可以放啊。
旁边的嗑瓜子百姓果然又议论起来。
花荞已经戴上了口罩、手套,重新站到桌子旁边。她拿起一颗眼珠子仔细辨认,心里不禁一沉,连忙凑到鼻子前面闻,这下,纵然她从小看过各种尸体,也忍不住作呕起来。
她转过身去,将口罩扯下来,愤怒的对着尹四骂到:“你这个魔鬼!杀了人不算,还要将他们的眼睛挖出来,放在彘肚子里面!”
“你胡说什么?这明明……就是彘……眼睛……”尹四还想故作镇定的狡辩。
“人眼小,彘眼大且厚,形状分不出来吗?人血甜腥,彘血臭腥,味道分不出来吗?不信你就过来数数,是不是刚好十八颗!”
花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她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年轻女子,从没见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呼延锦看得心痛,恨不能将她立刻抱在怀里。
林龙枫已经愤怒得要暴走了,他拎起窑头的衣领,将他扔到地上跪着,厉声喝到:“窑头!还不快快认罪,难道你要等着为尹四担罪名?”
窑头见黑彘肚子被剖开,就知道罪行瞒不住了,他已经几个晚上睡不着,一合眼就做噩梦,此时也已经崩溃了:“我说!我说!他们是九个属兔的人,尸体都被扔进窑炉里烧了……”
这回吃瓜子百姓全都鸦鹊无声,他们都是做这一行的,谁都知道,窑炉里一烧,那是挫骨扬灰啊!什么仇什么怨,九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堆血淋淋的眼珠。
衙役中有个胆大的,过去数了数,果真是十八颗。
因为本来就是祭完窑神以后开窑,窑火早就停了,周围的窑工过去,七手八脚的帮着开了窑。
花荞的情绪也平稳下来,呼延锦担心的看着她,她朝他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朝着窑炉走去。
窑炉虽然昨夜就停了火,可是余烬仍然很热。花荞和呼延锦两人,用竹竿子拨着那些灰烬,果然看见了几根森白的大腿骨,其余的骨头都烧碎了,并且混在了一起。
那人骨灰的白色,和旁边炭火的灰烬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你还好吧?”呼延锦避着后面的人,悄悄握了握花荞的手,轻声问道。
花荞仰起脸认真的说:“师兄,只要能让这个杀人恶魔正法,我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傻瓜。哪怕他是皇亲国戚,也够他死几回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今天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