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安国寺回宫的马车上,李选侍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担心地说:“今天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不知会不会被李才人发现。”
“大家都是父王嫔妾,她凭什么总是为难母亲?”朱瞻培本想宽慰母亲,没想到却戳到了李选侍的痛处,她蹙眉道:
“这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难道你还要自欺欺人的认为,你与二皇孙、四皇孙、八皇孙的地位一样吗?他们三个是李才人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虽然都姓李,我们却是云泥之别!”
朱瞻培的心中如何不知?太子妃嫡出的三位太孙就不说了,郭才人的三个儿子还小,其余几个哪个不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如今太子妃有恙,李才人主理东宫后宫事务,她竟公然说,她姓李,你母亲也姓李,将来若是两人都位列妃位,岂不是要‘分庭抗李’?培儿,你说她这不是不给母亲活路吗?”
朱瞻培手背上一热,低头看去,是母亲的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这一点热,点燃了朱瞻培心中的愤怒:
都是皇子皇孙,凭什么人人都踩在我们头上?这都怪父亲!是他的冷淡,让自己出生在皇庭,却生活得水深火热,备受煎熬。
他按捺住怒火,柔声安慰母亲:“不会的,这些父王不知道......母亲,一会进了宫,您还是先跟我回南三所,然后再从那里回去。母亲的手,也很快会好起来的。”
这不是朱瞻培第一次偷偷带母亲出宫了,去安国寺给菩萨行个朝鲜礼,母亲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他不可能不替她实现。
就算东宫嫔妃不能无谕出宫,就算父王讨厌朝鲜妃嫔总忘不了朝鲜,他也一定会这样做。
然而,当他们母子匆匆进了南三所的门,却看见李才人、张才人带着几个人站在南三所的院子里。
“妹妹,我说她出宫了,你还不相信。唉,异族女子就算到了大明二十年,也学不会大明的宫规妇道,简直就是在给我们太子东宫添乱。”李才人抚了抚自己并不乱的发髻,幸灾乐祸的说。
张才人冷着一张脸,她是受太子妃之托,协助李才人管理东宫后宫事务的,她的眼里也揉不进毁坏东宫名誉的东西,她冷冷的说: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带回东宫受罚。”
“二位娘娘听孩儿一句解释,是孩儿很久不见母亲,缠着母亲跟孩儿出宫......”朱瞻培怎肯让母亲受罚,立刻跪在李才人和张才人面前,李选侍的两个贴身宫女也跟着跪了下来。
“母亲?您的母亲是太子妃娘娘,六皇孙,您可不要磕错了头。带走!”
李才人上前一推,把李选侍推了个踉跄,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便上前搀着李选侍往东宫走。
李选侍的两个宫女正要起来,李才人对旁边内侍说:“这两个就不必回去了,直接拖出宫去打死,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帮着主子败坏东宫名声!”
这两个宫女跟着李选侍也有七八个年头,眼看再过两年就到年龄可以放出宫去了,这一下就因此殒了命,二人不禁哭天抢地起来。
李选侍理亏,也只有陪着流泪。她忽然记起儿子在马车上说的话,猛的回头对着朱瞻培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对啊,不是他不管,是他不知道。
李选侍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太子看见自己的悲惨可怜,就会原谅自己,甚至会疼惜自己。
母亲眼里的那一丝希冀,如一道光照进了朱瞻培的心里,与其说他也相信自己的话,认为父王会救母亲,不如说他惊慌失措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似有若无的稻草。再怎样,他也要去试试。
朱瞻培转身朝着父亲的文华殿走去。
李选侍余光里看见儿子走的方向,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左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手腕,那姑娘扎得很好,手帕限制了手腕的活动,现在手腕也已经不那么痛了。
她不动声色的解开手帕上的结,手帕一松,掉在了地上,并没有人在意那条手帕,任它孤零零的躺在皇宫的青石路上,一阵大风吹来,白色的帕子翻了个身,不情不愿的被推到了路旁的雪地上,融进雪白中,看也看不见了。
回了东宫,二位才人站在李才人的宫门口,她却没打算让李选侍也进来。转身对那两个宫女说:“让她跪在雪地里,跪两个时辰,再回去抄佛经。”
太子从不临幸李选侍,就算折磨折磨她,她也无处去喊冤。
张才人看着天空中又零星飘落的雪,有些犹豫的说:“姐姐,两个时辰是否太久......”
“妹妹,对待违反宫规的人,你可不能心软,否则,永远都不能令行禁止。”
“说得好!令行禁止!”门外传来太子的声音,话音未落,太子软轿便进了宫门。
李才人得了鼓励,不禁得意的说:“还不跪下!”
可李选侍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旁边的宫女急了,轻轻推了她一把,李选侍便站立不稳,向右倒了下去,受过伤的右手,再次撑在了地上。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早,过两天才是冬至,这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摔在松软的雪上,本来也不会怎样,可李选侍的手却立刻变了形,她也痛得“啊”的大叫一声。
跟在父王轿子后面的朱瞻培心如刀割:母亲这是豁出去了,不惜上演苦肉计!
“别装了,我们都看着呢,她根本没有使劲推你。”这下连张才人也看不下去了,对李选侍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