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这场风波来时突然,去亦无痕。
在大殿外举行的射萝卜比赛,照样开始了。御膳房特意选了个头差不多大的小圆萝卜,萝卜头上还留着翠绿的萝卜缨。内侍们用细绳将萝卜缨系住,一个个的绑在一棵垂柳上。
这时垂柳的新叶子还没有完全长出来,这些小萝卜挂在上面显得甚是喜庆可爱。
皇太孙已经从今天晌午的错愕中恢复过来,照样风度翩翩,笑语不断。
易呈锦没太留意,后院这种争风吃醋的女人之争,他更在意,今天下午,自己是不是能在射箭比赛中拔个头筹。
呼延锦就在这个时候悄悄换了件内侍官的衣服,领着花荞往东华门走。
“师兄,我的衣服呢?我不用换小宫女的衣服吗?”
呼延锦笑笑,从袖子里扯出一条白纱面巾,给花荞勾在耳朵上。他说:“宫里的郡主今天都在东苑,你顺便冒充一个,你以为宫里人人都见过郡主?”
花荞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对啊,她现在穿的就是嘉兴郡主的衣服,脸一蒙,谁知道是真郡主,还是假郡主?
“不错不错,那个......小锦子,咱们回宫吧。”
呼延锦差点没吐血:你这入戏也太快了吧?
两人一路不敢多说,到了东华门,金吾卫验了呼延锦的腰牌,便让两人进了宫。今天郡主们都在东苑,东苑是禁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们的检查明显就松了很多。
过了流水桥,呼延锦并没有走东宫正门,带着花荞顺着东宫墙边走。易呈锦那里什么都有,包括皇宫的舆图,呼延锦早把舆图记了个烂熟。
再加上京师的皇宫,几乎就是南都皇宫的翻版,他在南都可是进过东宫很多回。
“就是这里,翻过墙,就是选侍娘娘寝宫的后院。”
“翻墙......这也不能挖搭脚的坑......”
花荞话音未落,呼延锦已经搂着她的腰,两脚就上了宫墙,又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
“你要少吃点了......”
“是衣服重!”花荞狠狠一脚跺在呼延锦脚尖上。
“啊......”呼延锦忍住痛,苦笑道:“我错了,是我该多吃点......”
这里已是冷宫,宫里一片死寂。
他们走到窗户边,呼延锦正要捅开窗户纸往里看,花荞拦住了他:“窗户纸捅坏了,娘娘在里面该冷了。”
呼延锦有些内疚的看着花荞点点头,他到院子角落找了找,果然找到一把扫树叶的竹扫帚,抽了一根细竹枝,在窗户缝里捅了好一会,才把窗户的内栓挑开。
他正蹑手蹑脚的把窗户往上抬起来一点,再抬一点,两人正要伸头往里看,蓦然发现,窗户里面有一张,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脸!
“娘娘万安,我们是......”
“姐姐!你是姐姐!姐姐,你来接我回去了?”
没等花荞他们解释,李选侍娘娘惊喜的拉着花荞叫到。她拽着花荞的袖子,死死不放手,呼延锦只好将花荞抱起来,把她从窗子里塞进去。
他自己从怀里掏出那把匙舌可以活动的钥匙,开了门上的锁,闪身进了寝殿。
“姐姐,你让我等得好苦!”李选侍伏在花荞的肩头嘤嘤的哭起来。
是啊,她和姐姐从朝鲜被选送到大明,可不就是花荞这个年龄?姐姐十七,她十六。
花荞心里酸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慢慢抚摸着选侍娘娘的背。
“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心,用女儿换了培儿......他不是我的儿子,终将不属于我!姐姐,你带我走吧......”
花荞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已经听不见选侍娘娘叨叨咕咕说些什么,她没想到,选侍娘娘如此干脆就说出,自己换女儿的事......她,就是自己的亲娘!
她憋在心里的泪,像解冻了的春溪,汩汩的留下来
呼延锦站在花荞的身后,悄悄扶了她一把:我可怜的姑娘,还不快叫娘?
“娘......”花荞轻轻的叫到。
李选侍迟迟疑疑的抬起头来,眼光遇上了花荞的泪眼。
“你......叫我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我就是十六年前,您生下的女儿......”
花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来:“把我养大的阿娘叫柳云娘,我有一块包婴儿的凤花锦,您是不是我娘?我好想我亲娘......”
“柳......柳云娘,她还活着?她把你养这么大了?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我......我是娘啊......”李选侍由惊到喜,抱着花荞抽泣起来。
呼延锦到窗户边向外看了看,还好,把守的人都在宫外,就是有些哭声,他们也会认为是李选侍受不了冷宫的苦在哭。
两人哭了好一会,花荞先止住了眼泪,她掏出帕子去给李选侍擦眼泪,又拉起她的右手说:
“您不心疼自己,女儿还心疼您的手。那天给您接上时就说,让您不要碰它,结果您还是伤害了自己......”
听了这话,李选侍看看自己的右手,又抬头仔细认了认,还真是在安国寺,替自己做关节归位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你......是你!这是菩萨显灵,他是听到我的祈求,把你送回到我身边啊......”
花荞含泪微笑道:“是,一定是菩萨保佑,别哭了娘,再哭就不好看了。那天在安国寺,我就在想,这位娘娘好美呀,是我亲娘就好了......”
李选侍破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