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的确没有想到卢植会真的在雨天敢来埋伏他。
春秋战国时代,先贤早就指出天时、地利、人和是作战时最重要的三个条件。
在雨天作战不利因素太多,视野、体力、士气,都有很大的影响。
虽然也有关羽水淹七军,利用暴雨洪水猛攻樊城的例子。
不过那毕竟是少例,关羽也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才最终成功。
所以张角完全料想不到,卢植居然有雨天作战的胆量。
此时黄巾军的兵马出城,士兵没有雨伞蓑衣,不得不将城内搜刮出来的一切能遮雨的东西顶在头上,以至于队伍乱糟糟的,没有任何秩序。
虽然雨伞和蓑衣早在春秋之时就已经发明,但在汉朝并没有推广。一直要到隋唐时期,才会普遍用于民间。
汉末的时候,北方多有大旱,连卢植都得多方搜集,才能筹得数万蓑衣,就更别说黄巾军。
因此很多士兵都没有遮雨的工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老天爷是让他们又恨又爱的东西。
雨天多了怕洪涝,晴天多了怕旱灾。
一旦下雨淋湿,一个感冒就可以要人的命。
可没有雨天和晴天,麦苗和稻穗就没办法成长,百姓就吃不了饭,人就会饿死。
因此在古代做平民百姓,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一个普通人如果能活到七十岁的话,遇到病痛和遭受灾难,可能要经历无数次。
就算侥幸活到了七老八十,也许还得经历数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折磨。
黄巾士兵很多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或者被张角蛊惑的信徒,太明白淋雨会有什么后果,哪怕被迫行军,也要防着雨水,不让自己被淋湿。
如此一来,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有多低下。
张角坐在马车当中,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气闷,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冥冥之中,像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滴滴答答的雨声敲击在马车木质棚顶,令人心烦意乱。
“到底怎么回事咳咳。”
张角心中难安,肺病又犯了,剧烈地咳嗽。
如果他是个现代人,可能会明白,这种感觉被叫做第六感,或者叫直觉。
但对于古人来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修玄之人,则可以称为心血来潮,是上天神明的指引。
“难道是黄天降下的警示?”
张角咳嗽之后,觉得胸口稍许舒服一些,脑子里胡思乱想。
过了片刻,他掀开窗帘,对张宝道:“二弟,快,立即派人赶往巨鹿,让张牛角带大军出城接应。”
巨鹿是张角的老巢,城里的大军都是他的铁杆信徒,数位守将也都是他收的徒弟。因此张角哪怕带领军队都已经打到司隶边境,也不怕后院起火。
张宝不解道:“大哥,下雨路滑,派信使骑马奔跑,恐容易摔了马匹。而且我们还有两万多大军,就算官军和我们正面打,没有了骑兵,他们在野外要将我们击溃也不容易,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张角不耐烦道:“要你去便去,休得啰嗦。下雨路滑,那便多派些人,骑兵全派出去,就算摔几个,总不能全都摔了吧。”
张宝见张角发火,也不敢再顶嘴,嘟囔了两句不理解的话,便去安排事情了。
广平城和巨鹿城分别为两郡治所,但十分奇葩的是,巨鹿城位于巨鹿郡最南,而广平城虽不是广平郡最北,却是最东北区域,两地刚好处于各自郡府的边境,相隔近40里,徒步行走的话,约三个时辰就能抵达。
鸡泽乡虽然不在二地的正中间,但地理位置却和洺水东岸的曲周县相对,一个在广平城的正东方,一个在广平城的西北方,而巨鹿城则在广平城偏西北一点,在鸡泽的东北面。
如此鸡泽乡和广平、曲周形成一条横着的线,而巨鹿、鸡泽、广平三地形成了一个小区域的三角。
不过虽然是个三角形,却不等边,鸡泽离巨鹿更近一点,从广平到鸡泽需要24里路,而巨鹿到鸡泽只需要16里。由于从广平城到巨鹿的官道必须要经过鸡泽,所以张角其实并不是在走直线,而是需要绕一点远路。
相比之下,官军不仅先出发,而且走的都是乡野小道,道路虽然不如官道宽阔,却连过好几个乡亭村镇,行军速度远远比张角快得多,此时早已经在鸡泽乡里埋伏起来。
这次领军之人便是副将宗员,因为大军集体出动,各校尉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互不统属,必须要有一个将军级别的人物来镇场子才可以。
鸡泽附近河流极多,大型河流有洺水、漳河,小型河流多不胜数。形成了低洼地势,沼泽湖泊遍地,杂草芦苇蓬蒿丛生,非常方便藏匿人马。此地的乡民世代居住,在黄巾猖獗的时候逃的逃,藏的藏,全都跑进了沼泽当中隐匿起来。
卢植的骑兵部队进驻鸡泽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少藏在湖泊沼泽芦苇荡里的乡民。不过鸡泽乡的乡老知道这是朝廷的军马后,不仅没有给黄巾军报信,反而帮助军队隐藏,派机灵的乡民随时观察黄巾军的动向。
归根到底,封建社会的宗族制度还是非常强大。特别是在汉朝,乡里置三老,乡老基本都是当地宗族族长或者有名望的长者担任,只要他们没有背叛朝廷,整个乡镇的人基本都不会叛乱。
此时烟雨朦胧,近三万大军藏匿在鸡泽乡沼泽深处芦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