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威中郎将陈武?说要找我阵前叙话?”
乐进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是……”那名被擒的曹军军官深深俯首。
乐进身材矮小,在武人当中相貌和体格都不出众,脸色泛着焦黄,但眼神很锐利。他在数十名将校簇拥之下,顶盔贯甲地踞坐着,便显示出强烈的压迫感。当他沉默的时候,眼前的曹军军官将脑袋重重砸在地面,哪怕已经呼吸不畅,也不敢抬头。
过了一会儿,乐进语气平缓地道:“东吴重将必是有备而来,你们失手也是难免。你下去休息吧。军正且记下大过一次,罚二十棍……今后上阵,莫要再如此轻佻。再堕我军威风,定斩不饶!”
那军官不敢多言,只连连叩首,手脚并用地退了开去。
乐进向身旁一人看了看,笑道:“我是行伍出身,深知将士们的不易。所以有时候本该加以重责,总是心软放过。伯宁公莫要怪我乱法。”
在乐进身边,有个身披戎袍、面相精悍的中年人,此人非同小可,乃是原任奋威将军、驻守当阳的满宠。此前群贼勾连东吴,横行于汝南一带,满宠受命出任汝南太守,压服各地反乱。后来因为东吴力量收缩的关系,汝南渐渐安定,满宠便重新出任奋威将军,暂时在樊城重立军府。
之所以在樊城,皆因曹仁突出江陵北撤以后,此前满宠驻守的当阳,也成了被放弃的若干个据点之一。而继曹仁之后负责荆北战事的乐进,并没能收复这些据点。
此番乐进领兵南下试探,满宠也带了几名部下随同前来,说是要重新踏勘南郡的地理形势。乐进对这位曹公极其信重的干吏有几分忌惮,沿途对他十分客气。
听得乐进如此说来,满宠的嘴角撇了撇:“纲纪为大将所用,而非大将为纲纪所限,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乐进放下心来,起身道:“我们去见见那个陈武!”
满宠也起身上马。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郑重。
而当他们两人抵达军前,看到那支拦在长坂的的骑队时,就更加郑重了。
这支骑队大约百人,都是精锐,人和马都风尘仆仆,也没有携带旗帜,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来此。看骑队的甲胄和戎服形制,也与吴军一般的规格不同。
骑队的首领,是一名年轻的骑士。他的眉眼隐藏在深深的盔檐下,乐进只看到他下颚留有胡须,两鬓至腮也有密集的胡渣;虽然只带百骑面对大军,此人的身形却很放松,动作也从容不迫,好像真的是在等待乐进出阵来聊天叙话。
乐进听说过陈武这名字。此人是孙权麾下猛将,部下多庐江人,号称所向无前。近年来,此人督领孙权新设的五校亲兵,通常随同孙权,所以少有上阵的记录。据说,这五校亲兵,乃是孙权仿照雒阳五校设立的精锐部队,或许眼前这些,便是其中一部吧。
此前探子禀报,吴侯的主力如今在柴桑、巴丘与刘备对峙,江陵附近只有少数吴军。可眼下此人却带领百骑挡路,莫非东吴援军已经赶到?
一名小校道:“将军,我看此人是虚张声势。我们何必理会他,催动兵马上去,保管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乐进呵呵一笑。
另一名小校忽然道:“此人来得很奇怪。”
乐进侧过脸:“哦?”
小校谨慎地说:“搞什么阵前通名邀谈,像是特意诱引我们的注意力。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莫非,吴人援军已到,并且派出偏师抄截,试图抢夺我们的车马辎重,吃掉我们?说不定这林间有荒僻小路,我们没有发现?”
乐进想了想,向左右道:“你们先将兵马做迎敌的部署,以防万一。然后多派侦骑,嗯,再散出些精干步队,向东西两侧的林地里哨探。我出阵去,与他谈谈。”
“是!”
乐进带着侧近们提缰向前,来到距离敌方骑队不远处。他的侧近们自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为了防备敌骑再行偷袭,也并没有靠得太近。
他淡淡道:“我是乐进,你便是陈武?”
“正是!”对面的骑士拱手道:“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年轻,但确实是庐江一带的口音,也颇具军将的威严气度。乐进颔首为礼:“阁下来此何事?”
“听闻将军有意南下,特来为将军送葬。”
闻听此言,己方的将士们一齐大怒喝骂。
双方鼓噪着互相辱骂,彼此挥舞刀剑逼近。
而乐进的额头也有青筋一跳。开门见山就骂街的吗?他简直想要立即挥军出击,将眼前这人踏进泥里。但他很快就提醒自己: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执掌一军的大将,更不能因为一句辱骂而失去理智。
问题是,吴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虚张声势,为什么要这样刻意激怒己方?如果是刻意诱敌……吴人的胃口,又有多大呢?
他丧失了继续谈话的兴趣,拨马回头。
转回自家阵中,却见那些吴军骑兵还在原地。一个体格雄壮的骑士甚至逼到近处,大声骂骂咧咧,甚是粗鄙。
乐进随手指了一名小校:“这些人言语无礼,我深恨之。你带两百骑去,杀了他们。”
小校斗志昂扬,唿哨一声,引了本部骑兵驰骋而去。
满宠从后面过来。
他的骑术不佳,所以从不参与这种阵前直对的场合,只问道:“如何?”
乐进答道:“像是在刻意诱敌。想要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