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吹嘘,而王平身上包扎着绷带,因为失血而精神疲惫,又不得不竭力打起精神应和,雷远有点想笑。
这样的吹嘘,有助于王平逐渐融入雷远麾下,使他越来越了解和认可庐江雷氏的体系。
将士们能有这样的骄傲和感慨,确是有理由的。
庐江雷氏最初在雷薄的掌控下,依附于袁术的仲氏政权,将军号得了几个,然则正经的大战没参与几次,最出名的是在灊山向穷困来投的旧主袁术反戈一击。
雷薄之后的宗主是雷绪,雷绪与江东亲善,几次出兵协助江东在淮南、庐江等地的军事行动,最终遭到曹军攻打,一路溃逃到荆州。
严格来说,这个以军事实力立足的强宗,直到雷远掌权,才真正得以施展。从周泰开始,再到程普、吕蒙,继而徐晃、马超,他们获得了一次次的胜利。而他们所掌控的田地、产业也随之不断扩张。
时至今日,他们自身的武力如此强大,又有地方上的经济力量为支撑,已经成为玄德公麾下一支特殊而不可忽视的力量。
在可预见的未来,以庐江雷氏为核心,诸多军功地主为外围的这个体系,必定还将继续发展。而许许多多的将士都满怀信心,认为自己能够通过战斗,不断攫取功勋,不断获得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
最终这个体系会变成什么样?它会始终是雷远能够依赖的力量,还是会蜕变成某种怪胎?老实说,雷远全无概念。
他在穿越前只是个普通人,穿越后也没感觉出自己脱胎换骨,获得什么高瞻远瞩的能力。他只是一步步地做想做的事,尽量做好,希望能给这个世道带来些新的变化罢了。反正,就算做错了什么,难道未来还会比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更可怕吗?
雷远在这上头丝毫都没有顾忌。
想到这里,他催马向前,笑着对扈从们道:“天色完了,我们没有什么急事,不要贪赶路程。记得前头有个驿置,吃点好的,早点休息吧!”
扈从们连连点头。
此前以为,从益州折返之后,就能在宜都好好休养生息,然而雷远这些日子四处奔波辗转,没有休息过一天。先是因为麋芳和秭归文氏的勾结,后来深入荆山,大大小小的战斗竟没停歇过。
及至编县那边战事结束,大家都觉得无论如何该告一段落,结果出了孙夫人的这档子事,所有人的精神高度紧张,这一日里消耗的精气神,简直不下于经历一场鏖战。
待到这时候,雷远和扈从们心情放松地沿江走了一程,忽然就觉得疲惫不堪。原本打算一口气赶到乐乡县城里住宿,这会儿既然雷远说不急,大家也乐得歇歇。
雷远说的这个驿置,李贞和另两名扈从都记得。
当日庐江雷氏宗族初到乐乡,雷远曾在此地休息过一夜。如今受雷远所命负责乐乡大市的刘合,那时便在驿站里做小吏,后来才得到雷远的提拔。雷远身边极得力的猛人叱李宁塔,当时则是驿站中的力夫,靠卖力气勉强混个温饱。当时随在雷远身边的扈从已经换了一拨,除了李贞自己,竟已全是新人了。
一行人绕过眼前林地,只见这驿置被重新整修过,已不似原先的破败样子,里里外外坍塌的屋子或者重建,或者加固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大够用的样子,众人隔着老远,就看到驿置外头停了不少的车马,有人抱着草料在外头喂马,应该是马厩被占满了的缘故。而内部的几处院落都有青烟冒起,应是住客在生火做饭。
“怎会有这么多人?”李贞吃了一惊。
他日常跟着雷远,有些眼界,早就听说自从玄德公打通荆益两州的联络以后,峡江水陆道沿线的行旅比往日要多。但是,这个乐乡县范围内的寻常驿置竟然热闹到这种程度,实在有些超乎想象。
雷远也觉迷惑。
然而他确实是累了,又担心王平的伤势反复,便对李贞说:“去问问吧,只要有一间房子,我们几个挤一挤也无妨。”
想了想,他叫住李贞,又道:“只说我们是寻常行旅,莫要摆出官架子赶人!”
李贞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折返,抱怨道:“吏员说驿置里头全满了,我额外给了两百个钱的好处,才得一间偏房!”
雷远笑道:“偏房也行,歇一晚上,不必强求。”
正说着,驿置的吏员迎出来。
此前李贞一人来问倒也罢了,一看众扈从们个个披甲带剑,又骑着良马。至于雷远,因为被江水浇透的缘故,问赵累要了身寻常武人的厚衣服换过了,看来不起眼,但举动自有气度。
吏员是有眼色的,哪里会将他们真当寻常行旅?当下请雷远等人稍待,他慌忙回去安排,院里鸡飞狗跳一阵,顷刻后他跑回来说,腾出了一间正房。
雷远谢过这小吏,又让李贞取了两百钱出来,请他安排些像样的饮食。
李贞跟着引路的吏员,往正房走的时候,王平脚步微微一顿,落到雷远身边。
“将军,荆州这边,蛮夷之人竟如此众多么?”他低声问道。
“什么?”雷远挑了挑眉。
“我虽是巴郡賨人,过去也曾与荆蛮有些往来,所以认得出他们的形貌与汉人稍有不同。”王平道:“这座驿置中的住客们,有许多都是蛮人。”
雷远略微放缓脚步,向四周看看。
果然在这驿置中的几处院落里,都有蛮人出入。就在雷远身边不远,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