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看着一个个的告假,心上得意喜欢,却冲着高贵妃惋惜道:“许是前些日子那一场秋雨,女孩子们身子娇弱,感染了风寒也是有的。只这样一来,倒是冷清了不少。若是贵妃嫌人少了不热闹,往后推一推,改个日子也使得。”
若是从前的高贵妃,便是李皇后不说这话,只怕她也要到乾元帝那里哭上一哭,诉说回委屈无奈,好叫乾元帝逼着李皇后召那些名门闺秀入宫。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合欢殿那个狐媚子自有了身孕,竟将乾元帝霸占得牢牢的,这几个月来,乾元帝不是宿在合欢殿,便是在宣室殿、温室殿,竟没召过旁的妃嫔侍寝,便是她解了禁足,乾元帝也没来瞧过她一眼,她哪里还敢生事,只得咬牙道:“这些闺秀们瞧着一个个都很好,不敢再劳动殿下操心。”
李皇后难得瞧见高贵妃下气,脸上就笑了:“贵妃太谦了,景淳到底唤我一声母后,我给他操心也是应该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来抱病的那些与景淳没缘,缘法这回事也是天生的,终究强求不来。”李皇后一声声的强求,一句句的缘法,刺得高贵妃银牙紧咬,又看着在坐的陈淑妃、窦充容等都默不作声,昭婕妤更是人影也不见,只得强堆着笑道:“殿下说得是。”心中暗恨道:景淳到底是圣上长子,他的正妃,你虽是皇后也不决断,到时圣上看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家,只怕也不肯答应你!
九月二十这日倒是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虽有许多闺秀以这样那样的缘由告了假,到底还有些人家心存凌云之志:皇后身边虽有皇五子,却只是养在膝下,生母还是凌才人。这皇后嫡子与皇后养子,虽只差了一个字,却是相去甚远。若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只消不是眼盲耳聋口哑的残疾,大位终归是他的,可这养子能不能比过长子还在两说。如今是皇长子妃,指不定日后便是太子妃,皇后,何等光宗耀祖。便是皇长子做不成太子,亲王总是跑不了的,亲王妃一样好光耀门楣。
是以今儿肯来的女孩子们个个都想着青云路,只见衣香鬓影,又听莺声呖呖,一个个粉妆玉琢,瞧着倒也赏心悦目。尤其这回是替景淳相看,因此李皇后倒也有闲心将这些女孩子一个个仔细看过来。
因见其中一个穿着葱绿色撒花衫淄獬錾,不禁多瞧了两眼。一旁的黄女官看李皇后注目,便伏低身子在李皇后耳边道:“这个是太仆寺卿尚文华的嫡yòu_nǚ,在家行四,闺名单字唤作薰,恰好十四岁。”
太仆一职始于春秋,秦汉沿袭,为九卿之一,掌皇帝的舆马和马政。大殷朝沿袭前朝制度,依旧设太仆一司,其中长官为太仆寺卿,从三品,却将马政从太仆寺拨到了兵部。如今太仆寺只掌管舆马:国有大礼,供其辇辂、属车,前期戒有司教阅象马。而皇帝出行摆出仪仗时,太仆寺卿则率人前后巡视,以保无虞。除此之外,后妃、亲王、公主、执政官等人的仪仗,也由太仆寺掌管发放,仅此而已。
李皇后微微笑道:“这个倒是不错。”样貌好,出身也不差,蓦然看着同景淳倒是相配得很,若是选了这个人上去,想来圣上也会点头。因此就冲了黄女官点了点头。黄女官会意,直起身道:“殿下宣太仆寺卿尚文华嫡yòu_nǚ觐见。”
尚薰听着皇后宣召,到底年纪小,不免得意起来,朝着左右看了眼,款款向前,走到李皇后席前,口称殿下拜了三拜。
离得近了,李皇后益发觉着这尚四柳眉桃腮的,颇为娇美,因此笑吟吟地问着尚熏念过什么书,在家时做什么消遣,尚熏听问,心上如擂鼓一般,强自镇定着回答,脸上已然红透了。
李皇后便同坐在左下手的高贵妃笑道:“好秀气标志的孩子,又知书达理的,叫人瞧着就喜欢。”只要高贵妃肯开口夸个一句半句的,这儿媳妇就要定了。
高贵妃哪只眼睛瞧得上这个管车马的太仆寺卿的女儿,看着李皇后问她,虽满心不愿回答,到底不好不答的,脸上就透出些不耐烦来,正要开口,就听着园子外头一阵啰唣,又见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在李皇后席前一跪,磕头道:“启禀殿下,昭婕妤过来了。”高贵妃从前听着玉娘刺耳刺心,今日听着玉娘过来,倒是松了一口气。
昭婕妤。偏远小城里的商户女,入选了采女,一朝得幸便能与得宠十来年的高贵妃分庭抗礼。没过多少日子,便是高贵妃也叫她压住了,如今正是宠擅专宫。更别说是前段日子,为着一只猫将她惊了惊,圣上竟将整个未央宫都翻了过来,莫说连皇后的椒房殿也搜过了,高贵妃更是禁足了这些时候,好容易才放了出来,据说还是这位昭婕妤求的情。
因此昭婕妤这三个字,对在场这些有凌云之志的女孩子们来说,简直如雷贯耳一般。听着她要过来,禁不住都转头向园门看过去。
就见几个宫娥在前引路,后头有四个粗壮太监扛着一顶肩舆,上头斜靠着个美人。肩舆越走越近,上头那美人的眉目也愈加分明,虽是不施粉黛,依旧是黛眉樱唇,顾盼生姿。一头青丝发梳成飞天髻,髻上一支青玉簪,簪头雕成楼阁状,飞檐窗棂清晰可辨,甚至飞檐下还有米粒大的铃铛,随着肩舆走动,也微微晃动着。
肩舆到得园中,太监们跪下将肩舆稳稳放下,就有两个宫娥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昭婕妤扶下肩舆,搀到李皇后席前。昭婕妤十分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