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瑱将顾氏扶在椅上坐了,自家在她身边蹲下道:“母亲勿急,这事儿岳父岳母是首肯的,连着父亲也知道,您问他就是了。”顾氏听着齐伯年也知道,也就不急了,可想着已将元月下旬,还不知能不能在会试前赶到京都,就又埋怨道:“我的儿,便是她恼,你只看着将要会试的份上忍她一忍,如今倒好,来来回回的,只怕耽误你。”齐瑱笑道:“母亲只管放心,来时人多,又有女眷,也就慢些。回去时就儿子一个人,路上着紧些也就是了,误不着。”
顾氏听说这才放心,又担心起齐瑱太过辛苦劳累着可怎么好,便忙着叫厨房里拣齐瑱素日爱吃的做了来,至于月娘主仆,顾氏一时也顾不上寻月娘的不是,只叫厨房按着分例送吃食过去就罢了。
到得次日,天交辰时,顾氏的陪房夏妈妈就走到了月娘房前,拍门道:“少奶奶,少奶奶。”绿意听见,从月娘床前的脚踏上起身,披了衣裳,轻手轻脚地过去打开门,见是夏妈妈,不敢托大,堆了一脸的笑,轻声道:“夏妈妈好,可是太太哪里有什么吩咐。”夏妈妈撇了嘴,冷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你们少奶奶真是好福气,这个点儿还睡呢。我们太太当人儿媳妇时,日日卯末就到了老太太房中,服侍老太太起身,穿衣梳头的,都不假丫头的手,谁不赞我们太太一声贤惠孝顺。如今也不求少奶奶跟太太那样了,每日太太起身时,少奶奶到跟前问个好总该的吧。”
话音未落,就听着里屋传来一声脆响,而后就有月娘的声音道:“想要我做个贤惠儿媳妇?怕是难了,她儿子不是在京中又给她找了个吗?找那个便是。”这话传了出来。不独绿意,便是夏妈妈脸上也红了,到底夏妈妈有了些年岁,听着月娘这些话,冷笑道:“奶奶说的话,老奴记住了,定当一字不漏地转告太太。”从鼻子里哼了声,转头就走。绿意待要拉也是不及,只得关门回来,却看月娘张大了眼躺在床上,脸上隐约有些光亮,凑过去才看明白,原是月娘脸上的泪痕,就把到口要劝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来月娘嫁与齐瑱时,虽遗憾齐瑱不过是个秀才,到底齐瑱年少英俊,月娘也是少艾,哪有不心动的。无如两个都是叫自家母亲纵成的强硬的性子,在齐瑱,月娘即不是他恋慕的那个,性子强硬又有些不知分寸,自然不喜欢,即不喜欢便不肯容让;在月娘,只以为若是新婚就低了头,赔了小心,日后如何立得起来,还不叫齐瑱欺压一辈子,故此也不肯顺从,是以两个人越闹越僵,以至于有今日。而问起月娘实在的心思来,对着齐瑱多少依旧有情,这才会为着齐瑱要纳妾的事儿闹得连谢逢春都容不下她,才会在顾氏面前说了这许多酸话,只是这桩事不说齐瑱不晓得,只怕月娘自己都不明白。
不说月娘这里含恨,顾氏那里听着夏妈妈回去加油添醋学的那些话,脸上早气白了,拍了桌子道:“我们齐家前世作孽,竟娶了这样一个搅家精回来!若不是看着她父母份上,我早叫宝哥儿休了她!”夏妈妈赔笑道:“这也是太太慈悲,不同少奶奶计较。不然叫几个仆妇过去,将少奶奶请了来,料想少奶奶也不能不来。”
顾氏听着夏妈妈这话,眼波闪了闪,口角带出一丝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