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斜了一双泠泠秋水眼瞅着马氏:“太太这话不通。婢妾虽然无知也知道女子事夫当以恭顺为要,再没有夫主有了决断,妻子当面驳回的理。说什么就是朝廷不能无罪而诛,莫非太太的意思,余姨娘就是无罪的?”
虽说平日孟姨娘仗着谢逢春偏宠,颇有点目中无人,但当着马氏面儿还是收敛一二,这样当面挑刺驳回还是头一回,马氏叫她几句话说得脸上*辣的,就要发作,谢逢春就道:“罢了,一人少说一句!就是冤枉了她又怎么样?这些年余二狗仗着余氏,在庄子上手脚很不干净,我瞧在余氏的脸上不同他理论,今儿不过遣余氏回家,她要愿意再嫁也由得她去,也算对得住她了。”
孟姨娘捏着帕子的手抖了两下,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笑模样来:“老爷说得很是。老爷即有了决断,婢妾就去告诉三姑娘,叫三姑娘知道老爷太太对她的一片慈爱之心。”谢逢春点头,又指了桌上一尊半尺来高的白玉雕像:“今儿玉娘受委屈了,拿去给她压压惊。”孟姨娘满口答应,过来双手捧了玉像,眉眼弯弯地退了出去。
马氏叫孟姨娘当面顶撞讽刺,谢逢春又□□裸地回护孟姨娘母女,气得几乎呕血,眼中落下泪来:“今儿的事玉娘是受了惊,月娘就不委屈了?好好一个嫡小姐,叫人背后算计,老爷竟一些儿也不心疼她吗?玉娘是老爷女儿,莫不是月娘就不是老爷女儿了?”
谢逢春皱了皱眉:“今儿这一场闹,月娘也实在过了,我不罚她已很容情了,到这时还不知错!难道还要安抚她不成!这样的性子,在家你我还能宽容,到得夫家,哪个婆婆丈夫能喜欢?总要煞一煞性子才好。你这样一味宽纵,是要害了她的。”
马氏心知谢逢春说得有理,到底心中不平,不肯叫谢逢春再说下去,就问:“余姨娘既被出,那四丫头怎么办?”
谢逢春打发余氏时全然没想起他还有这个三四岁的女儿来,叫马氏一问,倒是一愣,有意叫马氏收养了,偏云娘又是一个病秧子,生母又是个提不起的,养在嫡母名下也太抬举她了。便是马氏名下要再收养个女儿也该是玉娘,记名嫡女再是哄人的,也强过外室女许多,对玉娘日后的前程也更好些。
谢逢春有了主意,对着马氏的态度和缓起来,拍了拍她的手:“都由你做主。”马氏眉头一跳,脸上露出些笑意来:“这可是老爷自己答应我的。”谢逢春笑道:“一个女孩子罢了。”夫妇两个相视一笑。
且不说余姨娘看着荷香叫人拖了出去,正怔忪不安之际,洪妈妈领了几个粗使婆子冲了进来,将她堵着嘴又一根绳索捆了关进了柴房,只等着余二狗来领人,只可怜四姑娘云娘不过三四岁,一直跟在余姨娘身边,冷不丁地看着一群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将余姨娘捆了出去,唬得厉害,哭个不住。
也是人心凉薄,余姨娘还在时,四姑娘云娘不得谢逢春马氏喜欢,到底有亲姨娘护着,奶妈子也不敢如何轻忽,这回看着余姨娘自己都自身难保,眼见得是回不来了,奶妈子就不把云娘看在眼里。起先看云娘哭,还哄几声,见哄不住,起手就在她身上拍了几下,口中骂道:“你个小蹄子,你姨娘都回不来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充小姐姑娘!我也算倒霉,怎么跟了你这个丧门星!”
云娘到底还小,叫奶妈子几掌拍下去,竟是唬住了,抽噎着不敢再哭,躲在房中,竟是连晚饭也没有吃,奶妈子见没了人管束,也懒得理她。想说白天吓到了,云娘到得晚间却是发起烧来,起先不过是低烧,要是奶妈子及早发现回了马氏请了大夫来,不过几帖药的事,骗奶妈子懒惰,不肯半夜里出去喊人,到得早晨,已经烫得摸不上手了。
奶妈子这才着急,急匆匆奔到马氏房前,扯着马氏房前的丫头红杏道:“姑娘,红杏姑娘快救命罢,四姑娘烧得厉害!求姑娘回一声太太请个郎中来瞧瞧。”
红杏听了倒也上心,转身进去回了马氏,马氏才起床,正穿衣裳,听了这话,把眉头一皱,对给她理着衣襟的青梅道:“你跟着去瞧瞧,昨儿才好好的,怎么就病得要救命了。”青梅答应了声走了出去,红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咬着唇低头过来接着给马氏整理衣裳,她不敢恨马氏,却疑心着是不是青梅在马氏跟前说了她的长短,暗中咬牙。
马氏心上只以为是奶妈子怕事,说得夸张了些,待得青梅回来回说四姑娘烧得身上滚烫,都摸不上手时倒是笑了。昨儿才将余氏关进了柴房,余二狗还没来带人,云娘就病成这样,显见得是老天不肯叫这件事轻轻过去,就同青梅道:“你去同你们洪妈妈说一声,就说四姑娘病得厉害,想是母女连心,这回子要将余氏打发出去,只怕孩子就要不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暂且叫余氏回去照应,若是孩子好了,前事不究,若是孩子不好,可也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红杏有意要讨好马氏,忙笑着奉承道:“这也是太太慈悲怜惜,才能全了上天的好生之德。”马氏听说,脸上微微一笑,道:“我昨儿叫你去三姑娘那里看看秋紫那丫头,你可见着人没有?”红杏忙道:“婢子去了的。秋紫糊了一脸药已睡下了,三姑娘代她谢了太太赏,又说今儿会打发秋紫过来来给太太磕头的。只不知道怎么到这会子了还不见人。”
马氏正要说话,就听门前有丫头的说话声:“三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