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齐家也不是如何刻薄的人家,虽十分不喜月娘,又知她其实是叫谢逢春放弃了的,倒也不曾刻薄她,只是拘着她不叫她在外面走动罢了,这回子要放她出来,顾氏只得亲自走了回。
月娘这时也知道家中变化,听着玉娘竟是成了皇后,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她这两年来迫不得已地收敛了性子,不再嚣骂,可到底本性难改,听着玉娘为后,自家也得了诰命,就要将从前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月娘知道以齐家夫妇的性子论,日后对她只会供着,再不敢招惹她,若是她要处置了齐瑱京中那个小妖精,便是齐瑱不肯,齐伯年顾氏夫妇也只会压着他答应的。因有了这个想头,月娘在顾氏过来请她过去时,倒是还肯给顾氏个笑脸儿。
顾氏原本预备着听月娘一番冷嘲热讽的,不想月娘竟还给了她个笑脸,一时楞了楞,片刻就笑道:“好孩子,好叫你喜欢哩。咱们家三姑娘如今做得了皇后,圣上瞧着娘娘的金面,封了你同你大姐姐做了县君,如今天使已到家了,你快些儿梳洗了随我出去接旨罢。”说着就要来拉月娘的手。
月娘手一抬,将顾氏的手隔开,脸上又是一笑,与顾氏道:“我若是不出去,会怎样?”顾氏听着额角就有些冷汗,心上渐渐火起,可又怕得罪了月娘,她性子上来,真是不肯去,一家子都有罪名,只得赔笑道:“好媳妇,这可是你的体面,你接了这旨意,阳谷城还有哪个越得过你们姐妹去。”月娘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与顾氏道:“要我出去也容易,只消母亲答应我一桩事就成。”
顾氏到了这时候,什么不肯答应,忙道:“你说,你快说。”月娘脸上依旧笑着,却是咬牙切齿地道:“我如今是县君了,我不要齐瑱纳妾,他在京中那个小妖精须得打发了。答应了这个,我便出去。”
顾氏不意月娘看着偃旗息鼓,心上实则愤懑更深,张了张口,一时也说不出个好字来。倒不是她如何爱惜翠楼,却是翠楼生了她的孙子珍哥,他们齐家数代单传,齐瑱可也是独子,顾氏哪有不看重的,若是打发了翠楼,珍哥可怎么办呢?依着月娘性子,肯定不能接在身边养的。可要顾氏问一问月娘,顾氏却又不敢,只怕她这话一出口,月娘连着珍哥也要打发了。
月娘看着顾氏迟疑,便冷笑道:“母亲慢慢想罢,让天使慢慢等也是一样的。”听着月娘这句,顾氏只得一点头:“好,好,依了你便是。”说着又要去拖月娘,催她快些梳妆,不想真叫她料着了,月娘又道:“好!还有那小杂种也不能留着!”
顾氏手脚也有些软,额角是汗,脸上是泪,靠在夏妈妈身上道:“他一个奶娃子,能吃多少,你又何苦为难他,再如何,他也不过是个庶子,等你日后同宝哥生下儿子,还能做个臂膀哩。”说到这里时,顾氏又是委屈又是愤愤,待要拿出婆婆的气派来叱月娘嫉妒不贤,可一想着天使还在外头等着宣旨,便又下气起来。
倒是夏妈妈还有些急智,与月娘道:“县君,您看,你接了旨,您便是六品,咱们少爷也才七品呢,您又有个皇后妹子,少爷还敢不听您的吗?前程可还要不要了。”
这话说得月娘脸上转和,低头想了想,脸上方露了些笑模样,叫绿意画扇两个服侍着她更衣梳妆,这才随着顾氏到了前厅。
又说天使由齐伯年陪着说话,倒也不急,月娘来前正说到,玉娘册后之后,从前承恩公故居所在的那条路已更了名,唤作栖凤街。
又因此处出了个皇后,栖凤街便叫人看做了福地,这街面上的房价翻了十倍也不止,饶是这样,也没有一家肯出脱的。
更有因谢家出了皇后,就有许多愚妇到承恩公府邸前烧香祈祷,求皇后娘娘保佑她们生个出色的女儿来。栖凤街上镇日香烟袅袅,县尊不得不上禀州府,由州府派出两百甲士来,将承恩公故居护卫起来,这才绝了此事。
齐伯年是个能言善辩的,讲这一段新闻说得绘声绘色,天使也听得津津有味,预备着回到京中将这些话儿再说与乾元帝听,好讨乾元帝喜欢,倒是没留意顾氏去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