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近三十年的主仆,洪妈妈熟知马氏性情,想了想,就道:“奴婢同三姑娘也相处过,倒像是个温柔沉默的,也知道些好歹,肯听人劝。奴婢是奉太太的话去接她的,眼圈儿都红了。只是人心隔肚皮,终究猜不透她。只是太太到底是三姑娘嫡母,我们家又是有规矩的,便是三姑娘日后得了意,到底妻妾有别,孟姨娘又是那样的出身,哪里就能越过太太去。”
马氏听说,冷笑了声:“规矩!要真有规矩,哪里还有这对母女在!”这句话指着谢逢春去的,洪妈妈就是在马氏跟前再得意,也不好跟着她指摘男主人,只低头不做声。马氏想了想又说:“你去取五两银子并两贯钱,给那个丫头送过去。便是姑子们手上不肯漏些给她,便是替人做针线也能换些银钱,哪里就能一文没有!人家女孩子都做得的事,如何她做不得?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这后头半句却是指着玉娘空身从甘露庵出来,手上一文没有的事。
洪妈妈看着马氏话风转了,也悄悄松了口气,顺着马氏的道:“太太说得。不过三姑娘打小没人教导,不懂这些也是有的。”马氏似笑非笑道:“我不过白说几句,你倒是急着回护。”洪妈妈笑道:“奴婢哪里是回护三姑娘,奴婢这是心疼太太。横竖三姑娘在家也就呆不了多久,太太何苦为她操这个心,倒是伤着自己身子。”马氏听了,笑一笑也就罢了,摆手令洪妈妈去取银子。
洪妈妈过去开了马氏装零碎银子的匣子,取了五两银子并两吊钱来先给马氏看了,又当着马氏的面取了个荷包将银子装了进去,马氏在洪妈妈手上瞧了眼,点了点头。洪妈妈见马氏点了头,这才握着荷包铜钱回身出门去。
马氏虽将玉娘接了回来,到底心里还有些膈应,故此将她的屋子安排得远远的西北角上,洪妈妈从马氏房里出来到玉娘房中,几乎要斜穿过整个花园子。谢家花园虽说不大,却也不小。洪妈妈才走到半截儿,从几株桃树后转出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梳着低髻,插着扁银簪,容长脸面,黄黄的脸儿,带着些病容,颤巍巍开口唤了声:“碧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