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都没有近前, 怕破坏这镜花水月一样的梦境。
“你们认识?”最终还是方文姣打破了寂静,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她的外孙女和院子里陌生的年轻女人。
郁清棠轻轻地“嗯”了一声,上前牵起程湛兮的手腕。
程湛兮看着她的脸, 呆呆地由着她牵自己进了门。
方文姣去客厅倒水, 回过头屋里已经没了二人的踪影, 一片衣角隐没在二楼的楼梯后。
方文姣把袋子里的东西归置好,去灵堂给郁辞上香。
郁清棠把自己书桌下的椅子搬出来,放到程湛兮身后, 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请坐。”
程湛兮愣愣地坐下,愣愣地瞧着她,愣愣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 双手捧住。
像一具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她的魂和灵都落在了面前女人的身上。
郁清棠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说:“喝水。”
程湛兮捧起水杯, 一滴泪溅在杯里的水面,荡起涟漪。
越来越多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掉了出来,郁清棠无奈再叹一口气, 将她手里的水杯接过去放在桌上, 弯腰轻轻地抱住了她, 紧接着她听到怀中女人的嚎啕大哭声。
郁清棠温柔拍着她的背。
程湛兮越哭越凶,眼泪汹涌, 顾不上会不会被别人听见, 哭得撕心裂肺, 上气不接下气。
说实话郁清棠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的纸巾按在她眼下, 顷刻间湿透, 身前的衣料也湿了一大片。
郁清棠要去给她拿抽纸, 程湛兮死死抱着她不放,不让她离开半步。
话说不出来,就只是哭。
郁清棠揉了揉她的脑袋,颇有几分好笑和无可奈何。
楼梯那边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方文姣试探的声音传来:“默默?”
她听到二楼隐约的哭声,以为两个人打架了,还是怎么样,特意上来看看。
郁清棠提高嗓音,说:“没事,外婆。”
话音刚落,程湛兮的哭声更大了。
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她的泪腺,她攥紧郁清棠的风衣布料,差不多低弱下来的哭声再次高扬。
郁清棠:“……”
方文姣:“???”
方文姣实在放心不下,扶着栏杆扶手,从楼梯中段走上来。
脚步声逐渐逼近。
郁清棠揉着程湛兮后背的长发,低柔道:“兮兮,我外婆要上来了。”
程湛兮把脸更深地埋进她怀里,借着物理阻隔降低哭声。
郁清棠目光柔软,捏捏她的后颈,走步换了个方向。
方文姣敲了敲郁清棠的房门。
“默默。”
“我在。”郁清棠在里面回答。
方文姣轻轻推开半边房门,看见郁清棠背对着她,面前的凳子上坐着那个年轻女人,脸埋在她怀里,肩膀还在颤抖。
郁清棠回头看她。
方文姣关上了门。
程湛兮哽咽:“外婆走了吗?”
郁清棠说:“走了。”
程湛兮抬起朦胧的泪眼,郁清棠纸巾用完了,用拇指给她擦去眼泪。
程湛兮抽抽噎噎,松开了环住她腰肢的手。
郁清棠拿过来抽纸盒。
程湛兮自己把眼泪擦了,顶着双红肿的眼睛,说了句:“不好意思。”
郁清棠扑哧一声笑了。
程湛兮看她。
郁清棠连忙正色道:“不好意思。”
程湛兮差不多从情绪里缓过来了,郁清棠一笑又回去了,喉咙呜咽道:“看我哭很好玩吗?”
郁清棠伸指把她睫毛上掉落的一滴泪水接住:“没有。”
程湛兮又抱住她。
郁清棠神经紧绷,准备迎接好她第二次哭,岂料并没有。
程湛兮只是抱住她,不哭,也不说话。
郁清棠忽然想:她现在抱住的是到底是谁?是二十一年前的默默?还是二十一年后的郁清棠?
程湛兮手下忽然发了力,双臂将她勒得有些疼。
“你早就知道了!”伴随着突然收紧的力道,程湛兮忿忿地说出了这句话。
“嗯。”郁清棠的语气始终很平静,该有的情绪在她知道程湛兮是她童年的朋友时就宣泄过了,何况两人后来又一起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道。”
郁清棠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直接跑到她面前说“我就是你找了十几年的小伙伴”吗?她的性格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事实上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她相认,直到程湛兮起了疑心,她才顺水推舟,让她猜出来是自己。
程湛兮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按着郁清棠的双肩让她坐下,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细细端详她。
这张脸她已经在现实看过千万遍,梦里想过千万遍,现在却是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去审视它。
她记得以前的默默是棵小豆芽菜,现在容色依然苍白如雪,但瞧上去生命力却是比以前顽强多了。当然,这其中有程湛兮这些日子以来的功劳。
郁清棠被她这样仔细地看着,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她看的是二十一年前的童年玩伴,并不是她郁清棠。
郁清棠拿下了她的双手。
重逢的巨大喜悦笼罩了程湛兮,她没作他想,神情激动地看着郁清棠,一个接一个地抛出了问题,几乎语无伦次:“你是当年就搬回了泗城后来一直在这里吗?你的耳朵是怎么好的?你这些年有没有回去过?”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郁清棠眼神平淡,淡到近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