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解的事情只是看似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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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叙述得很仔细,音量不高,每一句话出口,都是经过非常细致的思考的。她甚至仔细到了告诉雷诺和冰川在见到西西弗斯时,他所穿的衣袍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西西弗斯的每一次法术施放,还有她和冰山的所有对话,冰山当时脸上的表情与肢体动作等。
说得如此详细,不是没有理由的。冰山的情况非常特殊,他作为黑暗仆从,保留有记忆和知识,有自己的情绪与爱好,却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生物,连一丁点复活的可能都没有。
可冰川作为法唱者,对灵魂世界的规则了解本就比梁小夏要多得多,也许,她能够通过对细节的分析,找到些蛛丝马迹,甚至想出拯救冰山的方法。任何一个被西西弗斯奴役的精灵同胞,她都不想轻易放弃。
冰川也明白梁小夏的用意,她神色郑重地聆听梁小夏吐出口的每一句话,遇到自己觉得关键的地方,还会随手写在空白的卷轴上。
她的脸色,也随着梁小夏的叙述,越来越难看。
“……那天晚上,最后,为了不让西西弗斯通过冰山追踪到我,我动用精神力封印了冰山的意识,将他放入隔绝侦查的空间,把他带回来给你。事情就是这样……”
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说清楚。梁小夏用了将近一个小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身边多出两只手。
雷诺捧着一杯绿叶纯露,泥球递过来一支精力补充药剂和一支镇静剂,递到梁小夏眼前。
“哦,谢谢。”
梁小夏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她在冰川家也不客气,从空间中掏出三把椅子,径自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啜饮,看着冰川翻来覆去地检查和她容貌有八成相似的冰山。
“冰山是我的弟弟,我们差了四十一岁。他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过。后脑上有一道疤,”冰川辏起昏迷精灵的脑袋,拨开他的长发,向梁小夏露出他的后脑勺,在蓝色发丝掩映的头皮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银色疤痕。
“我们并不是西晶精灵土生土长的,我的父亲是西晶精灵,母亲则来自遥远的北霞精灵族。北方大陆的森林很少,很多都是地势崎岖,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高山,北方精灵也因住在寒冷极地。头发多是银灰色,苍灰色或者冰蓝色,皮肤也比西方精灵更白皙。”
“北霞精灵生活的地区。有非常多通向地下城的入口。北方大陆因此也成为了白精灵与暗精灵交战最激烈的地区。和平从来都吝惜降落在那片山脉中,能够融化白雪的,也只有鲜血,战争和冲突频繁得如同当地寒冷的风。
我的弟弟,就是死在一次暗精灵卑劣的偷袭行动中。我看着他没了呼吸。我亲手埋葬了他,所以。我肯定,他在那时是死亡的。算算时间,到现在已经快一百五十年了…”
冰川声音平静,说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在给学生们讲课,美丽的脸上不见任何哀伤,又恢复到波澜不惊,没有情绪的状态。
可梁小夏还是能听出来,她并没有将全部实情告诉自己,她没有说明冰山到底是如何死亡的,也没有解释暗精灵偷袭事件中的细节,甚至他们的父母当时是什么情况,冰川连想要说的意思都没有。
梁小夏很聪明地没有去追问,很多事情,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她和冰川并不太熟,冰川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陈年往事告诉一个关系不近,连朋友和学生都沾不上边的人,尤其是当往事还涉及到一位家族成员的死亡时。
梁小夏双手握着杯子,看着空空的杯底积着月牙形的残水,心里不是滋味。
她身边的每个精灵,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父亲马塔基尼是,师傅苦棘是,总是笑嘻嘻的洛基也是,连一直生活的无忧无虑的千鹤,也都背负着痛苦的秘密。
那雷诺呢?雷诺会不会也有秘密,一段让他痛苦的秘密?
也许,长寿的精灵们,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单纯,漫长的生命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平安宁静,无风无浪地度过一生。人类不能,精灵更不能。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精灵比人类更加渴望和平的生活,有时甚至为了换取和平而表现得弱势可欺,不断妥协,与平日里表现出的骄傲性格毫不相符。
“对不起,很抱歉听到这样的事情。”
“不,我应当感谢你。你带来的关于亡者与冰山的事情,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不论是谁,将主意打到我弟弟头上,都应当付出代价。西西弗斯从打扰了弟弟的安宁,奴役他做低贱的奴仆开始,就注定是我的死敌。所以,若以后你在对抗亡者时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能让法唱者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是十分不容易的。冰川所说的话,相当于一个许诺,在今后,她家的大门永远为梁小夏敞开,两个本来并不熟悉的精灵也因为暂时的目标,结合在一起变成了牢固的盟友。
而精灵法唱者,虽然都不近人情,永远不会给人好脸色看,却永远都是最聪明可靠的盟友。
“好的,我会的。”
梁小夏没矫情推辞,她许诺长老会的第二个条件——消灭入侵西方大陆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