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酒对健康不利,而永恒的悼念却无非是悲愁。
——契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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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杀过很多人,有的她认识一段时间,有的她连话都没说过,杀了就杀了,她举起弓箭的时候从没有迟疑过,犹豫过,后悔过。
只是这次杀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比第一次她举起双手剑捅入敌人身体里还要恐怖。并不是她杀了人感到罪恶或恶心,而是她杀了不该杀的人,却无法面对未来,无法承担后果。
她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被西晶森里里一种叫做“贝鲁尼卡”的植物榨出的汁液泡过。那种圆圆的,小小的棕绿色果实藏在高大的灌木下,寄生在别的植物上吸取养分。它们的果实毫不起眼,泡出的枝叶却能完全麻痹误食的生物的感官。精灵们常用那样的汁液浸在箭头上,刀刃上防身。
她此刻,就像是中了“贝鲁尼卡”的毒,手脚都是麻的,僵硬如同木头,一脚一脚迈开僵硬地向前走,也不去观察前面都有什么。不知自己的心在何方,不知自己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隐隐的,她最大的恐惧降临了——她杀了琉卡,杀了镜月记忆中深深烙印的美丽耀精灵,从今以后,她会和镜月反目成仇,在他对自己的憎恨与漠视中度过余生,变成两个曾经无比亲密的陌生人、敌人。
然后,低着头只顾自己前进的梁小夏撞在了一个坚硬的岩石上。
“岩石”动了动。粗糙的胸口在梁小夏的视线中向后退了两步,开口说话了:“嘿——精灵,有酒吗?”
梁小夏抬头,双目半睁着,看着面前长得像岩石一样的蜥蜴人,摇了摇头,明显不在状态。
蜥蜴人很高,个头几乎超出梁小夏半个身子,站在她面前像个巨人,全身盖着灰色如岩石般的鳞片。两只大眼睛向外突出,一张口,插满尖牙的嘴喷出一股浓浓的酒气。恰吹在梁小夏脸上。
蜥蜴人几乎都没法看出年龄,梁小夏分不清他们脸上的是皱纹还是自然生长的纹路,不过这位男士朴素的头顶上,左右两边各一片圆圆的,像小花一样的粉色耳朵倒是极好识别。梁小夏又迷茫了。那两个小圆片该算是耳朵,还是辫子?
算了,是辫子还是耳朵,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在因加穆尼黑色的,布满血红裂纹的天空下,梁小夏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踩在满地炽热的岩浆中,连鞋子都被烫得瞬间化成了灰,晶莹的脚趾浸泡在岩浆中。更显粉嫩;她没有意识到,除了蜥蜴人外,远处还有极多的小山一样的黑影,保持着观望的距离在默默看着她,蓄势待发;她没有感觉到。那些不良视线都停留在她露出的,沾满岩浆的白皙小腿与脚腕上。还有咽口水与压抑的呻吟声……
“哦嘿我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精灵,魂不守舍的。“
蜥蜴人过高的身躯使得他看梁小夏像在看一个玩具,他退后两步,使自己的视线能够错开梁小夏的头顶,与她对视:
“你很奇怪,太奇怪了……
因加穆尼里的罪犯多得如秋季树上结满的果实,长的圆的扁的方的,什么样的都有,不过都是烂透的果子。
这里的居民,有真的十恶不赦的魔鬼,也有因为什么特殊原因被敌人陷害,挂个冤枉的罪名扔进来的——不过,这里没有一个能当得起‘好人’这个词。
这个地方是亮堂的,地上时时刻刻亮得人连影子都找不到,黑暗都钻到大家心底去了。没人会因为拧断了谁的脖子而睡不好,也没人会因为宰了哪个惹到自己的家伙而惴惴不安。
相反,杀戮是这里每个居民的功勋,是一件值得挂在嘴边炫耀的事情。生命在这里不值钱,也不需要在意,除非他们杀死的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家伙。
当然,若他们在因加穆尼的大门前杀死的是九狱中的疯狂大君,更会因此而荣耀一生,恨不得将疯狂大君的脑袋别在自己的烂腰带上走遍地狱,好让所有的恶魔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打败一个统治地狱第一百九十层至第二百四十层的君王,很多普通的小恶魔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你却做到了。
也只有你,是我待在这里这么多年中,第一个见到的还有些德行的家伙。你杀了疯狂大君,却看起来像杀了自己的朋友一样惨…看得出来,要来这里,你一点觉悟都没有。
嘿,精灵,你是为什么被弄到因加穆尼里来的?“
梁小夏虽然明白这个蜥蜴人是好心,想要提醒自己,可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将时间向回拨动,拨到她没有杀人的那个时候,拨到她没有被揪着跳崖的时候,那时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在这个时候,梁小夏工作不太正常的大脑甚至还能想出来她为什么会遇到艾莎,九狱魔王中的疯狂大君——该死的黑暗大君一定是在她走后将消息故意告诉了疯狂大君,哼,等着被剥皮吧!
“你很烦,闭嘴!给我让开!我只说一遍!“
梁小夏没有好气地提起弓,拉出一支铭文箭对准蜥蜴人。
蜥蜴人摊开手,耸肩,头顶上两朵小花一样的圆片还跟着他耸肩的动作动了动:
“这还像点样子。可我们这里没有用‘威胁’这招的,大家都爱直接上,用手,用牙,无所谓用什么打倒对方就好。所以,你那套对我不顶用,即使你手中的武器是诅咒之刃。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