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如强风,扯去我们的外衣却扯不走内心,所以我们才能看见真正的自己。
——亚瑟.高登
================================================================================
灵魂终结的列车只售单程票,见识到死真正面目的人,都无法告诉还活着的生物,死亡的秘密。
当梁小夏走完了难以用长短衡量的通道,从最后一阶铁台阶上落下时,虚空中生成的铁门和通道瞬间消失不见,留下她一个人在茫茫的黑白旷野上。
现在,梁小夏望着眼前令人震惊的景色,终于能确切地说出古往今来的最大秘密,死后的世界其实是一个…
——天雷滚滚的世界。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乌蒙蒙一片的穹顶高高悬在大地上方,散发绝望昏沉的气息。
无数条蓝紫色电龙叫嚣着,从天空钻出直击大地,伴随着震耳轰鸣击穿地上的石头,在灰白的天空与沉黑的地面之间牵扯出一条条刺目的丝线,数不清的闪电劈列而下,照亮黑白世界,布满梁小夏的视野之中,吓得她一向镇定的小灵魂也跟着在千万条闪电之间哆嗦。
纯黑色的大地平展而少起伏,梁小夏的视线内没有一座高山或者有沟壑,顶多有一些平缓的黑色丘陵,绵延着在梁小夏的视野中伸向看似无尽的远方。
在这无尽的平原上,血色的花树是唯一点缀的颜色,一棵棵分布稀疏的红色血树,如同被挑出皮肤的青红血管,在生长的末端逐渐分叉。撑起一大片毛细血管般交错纠缠的血红树荫。
梁小夏站立在黑土中间唯一的白色道路上,在她身旁不远处,就有这样一棵巨大的血树,浓密树荫正延伸至梁小夏头顶上方,无风生长,摆动。
“嘶——”
梁小夏还来不及研究更多死亡世界里的危险性,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处于一股撕扯之力中,她看到自己身上在向外冒同灵魂一个颜色的烟雾,发汗一样迅速散入空气中。
天,这样下去可不行。梁小夏望着不停向空中散去的灵魂之力,感觉自己就算不被雷劈死,迟早也得被环境自然分解掉。
幸好这种扩散只有在露出的体表发生。梁小夏身上有衣服遮蔽的部分都没有如此现象,不得已的梁小夏只好又戴上一双手套,用围巾裹住了脸,包得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才勉强有点安全感。
虽然眼睛是个摆设,可梁小夏若彻底将自己封死了。她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同样收起身上一切和“金属”一词挂钩的东西,梁小夏低头检查了一下胸口的世界之树树枝,在确认树枝没有受到同样影响后,抬脚上路——经验告诉她,树下不是个适合雷暴天气消遣的好地方,这一条不管是不是血树都一样。
果然。在梁小夏沿着唯一的路向前走了不远,一条紫色闪电从空中猛然劈下,将她之前停留的血树劈个正着。毁掉了小半树冠。
被劈的血树并未燃起大火,那些血管一样的分支蠕动生长着,在梁小夏的注视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填补被毁掉的一块。
“真是个危险的世界啊。”
梁小夏紧紧裹住自己的披风,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向前走。一身装备拖慢了她的速度,可梁小夏不赶时间也不赶集。漫无目的地沿着路向前走,打算寻个安全的地方先落脚躲藏。
天空中不停落下的雷电,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如今她小命的脆弱。
梁小夏冒着被雷电劈中的危险,看准一处自然的黑色地裂,小心翼翼向前行进几百米,猫下身子躲在了沟壑中,双手抱住脑袋,蹲着缩成了一团。
雷声还在耳边作响,时间没有了心跳作参照物,梁小夏只觉得一场雷暴轰隆隆地永无尽头。
漫长的等待极为消耗耐心,当她都开始想自己会不会最终就在这么个不知名的小裂缝中消散时,密集连续的雷声逐渐稀疏了下来,最后趋于停止。
从地裂中探头探脑的梁小夏在确认安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拼命赶路,而是取出材料和铭文笔,在自己的手套背后绘制了一个极简单的计时铭文。
以白精灵族群中最标准的五十六小节舞曲为基准计时,梁小夏控制精神力将曲子刻在手套的铭文阵中,每演奏过一遍,计时器都会累计一点。如果梁小夏想,她还可以用精神力引动手套上的铭文,控制手套将歌曲唱出来给她解闷。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空间的变化,她迟早都要变得迷茫而疯狂,开始逐渐意志动摇,最后消散。所以,她必须让自己的一切都向活人靠拢,保持良好的规律和心态,不被时间、空间和雷电吞噬,才能尽可能长久地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梁小夏最终没有在近万年的灵魂飘泊中消散,没有和别的死者一样化为一团灵魂之力,和她之前做的这一系列措施都有非常大的关系。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成功“活在”死亡之海的灵魂。
重新回归当下,恐怖的雷电终于停下来后,黑色的大地之间迅速聚起大片蒙蒙雾气,最原始纯净的灵魂之力被雷电击散,贴着地面漂浮流动。梁小夏尝试吸了一下这种淡蓝色的雾气,只觉得一口气下去,周身舒服无比,灵魂之前被环境撕扯造成的虚弱感觉也少了很多。
连世界树树枝上本身有些蔫的树叶,都因为朦胧的雾气变得精神起来。看来,它也需要灵魂之力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