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论在哪儿,也无论干什么,他的忠实伙伴——死亡——都会永远地跟随着他。
——《希兹尉.班西死了》阿索尔.富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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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不爱我……
她真的从没说出口过。
梁小夏的心跳顿了一下,面上却极为平静,波澜不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熟悉英俊的脸,将问题又踢了回去:
“您希望我怎么爱您,塞西斯大人?”
低低的,冷泉般的笑声从塞西斯唇边泻出,缓慢由镜月的声音变为另一个梁小夏并不熟悉的,听起来非常生硬,雌雄莫辩的声音。
塞西斯的面孔再次变化,变成梁小夏先前见过手执镰刀的骷髅:“你很聪明呢,来自同一个世界,你和他几乎一样聪明…你们都看见了死亡的怀抱,也不若碌碌凡人般,从意识到死亡的存在起,就开始尽力逃避它…不过,你们还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塞西斯又变成一位穿着白布棉裙,纯澈清秀的少女,手指按在摩天轮透明的玻璃上,欣赏高处之景,以少女独有的甜美嗓音,做着像旁白一样的描述:
“他缓缓地升入高空,一眼望尽繁华美景,只觉得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在他眼中,在他手中,被他掌握着无法挣脱….瞬间之后,循环的摩天轮又带着他缓慢下坠。直到高大的楼宇再次淹没头顶,覆盖天空…”
塞西斯话题转换得太突然,梁小夏有点跟不上思维,不过她知道死神说这些,肯定有些特别的深意。
“…若死亡无法逃避,为什么不爱上它?为什么不像恋人一样,给它最深沉的、愉悦的、无法言述的爱情?在黑暗的沉沦埋没之中永享隐秘与安宁的繁华,尤其当死亡看起来是如此清丽而单纯的时候……”
白裙少女双手捏着腿上裙摆,抓出一条条褶皱,声如叹息。消隐之后,复又转折,变为清脆的冷笑:
“很可惜。纵然如何舌绽莲花,纵然如何天资横溢,纵能得死亡的亲睐,也不能由此操纵整个世界…妄图攀及天穹,在星空中篆刻下永垂不朽的。无一不是狠狠跌落…
曾经,德波尔.卡拉赛扬也坐在你的位置上,在长久的谨慎之后,终于松懈一刻,任由野心在他的双眸中闪出锋锐的光芒…
知道么,在德波尔所有的设计中。我最欣赏的便是这摩天轮,在旋转中构成一个个有升有落的循环,永不停息。而不是永远静止于高处……”
梁小夏已经能够从死神的话语中感觉出来,塞西斯并不是穿越者,真正的穿越前辈是暗精灵的始祖,梁小夏无缘得见的德波尔.卡拉赛扬。而且德波尔曾经一度和死神的关系相当好,甚至说不定有些什么超越友谊的情感。
从几乎从另一个世界照搬过来的第一区能看出。德波尔留在死亡之海的印记真是太过深重,没有死神的许可。他不可能有人会如此大动作。死神叙述德波尔的口吻,也不若寻常冷酷,而带着一丝委婉的遗憾与叹息。
可这么一个能够让死神都为之动摇的人,现在又是如何下场……
“塞西斯大人,我可以问问德波尔在那次乘坐摩天轮之后,怎么样了吗?”
梁小夏问得极为小心,生怕触及到死神的禁忌。
“我猜测,你已经通过加卢斯知道了萝卜特的本体,以及他的用途?优秀的卡拉赛扬先生,可是萝卜特的第一个试用者…他就像这摩天轮一样,在上升之后,也必然会迎来下降之时——过去的他是这样,当然,如今的你也会一样。”
塞西斯的目光陡然尖锐起来,深不见底的瞳孔几乎能将梁小夏的头颅整个穿透,死亡特有的压抑气息在狭窄的空间内浓郁地流淌着,包裹住梁小夏的身体,不停压迫她的灵魂。
梁小夏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强烈的如同溺水窒息的感受使她难以呼吸,四肢动弹不得,被充盈的死亡神力挤压着,张着嘴巴弯下腰,倒在塞西斯腿面上,猛烈吸气,却吸不进一口气,在身体逐渐的麻痹中感到极端绝望。
死过一次的梁小夏以为自己早已有了对死亡清醒的认识,可当死亡以一种缓慢的,可以体会到的速度逐渐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梁小夏才感觉到自己从过去以来,对死亡的认识都太过浅薄。
死亡就在她的身边,贴着她呼吸,和她隔着不到一张纸的距离,慢慢带走她的体温,慢慢剥夺她的生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体会徒劳的挣扎,遗憾的泪水,乍然而止的期待,未竟事业的不甘,执着的奋斗…最后都是一场空。
恍惚间,梁小夏抬起头,看到塞西斯就在她的头顶,默默地看着她步入死亡的世界。
死神双眸内纯粹而不带感情的黑光,如同死亡之海经年不变的黑石般,坚硬,冰寒,并且可靠地保护着所有黑石庇佑的灵魂。
会消亡的不仅是灵魂,无论花草、野兽、山石流水还是历史、艺术与文明,哪怕是这个世界,在创造之初,便有消亡之时,挽留的说不定是毁灭,摧毁的也并不代表末日——唯有虚无从不存在,故而永存。
亲人、恋人、朋友、子女…在她将自身投入死亡的虚无之中时,没有人能够陪她到最后,一切的情感都会消散,只有死神接纳她,容忍她,给与她泥土之下冰冷缄默的爱意。
摩天轮一圈圈仍然在转,将灿烂的灯光带入高空,再没入黑暗,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