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氏转念又一想,打仗的时候,人命如草,城外不仅有兵还有匪,就算逃到城外也未必就有命活着。如果那样,还不如在城里藏着呢。首先,梁州城未必会失守;其次,即使失守,兵匪们也是抢翡翠大街上的那些店铺,多半不会来葫芦巷这样的平民区扫荡。
“东西嘛……”秦氏提起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她这事情办得不算妥当,麦子丢了一多半,剩下的又让她捐出去一升半,袋子里所剩无几了。
秦氏实话实说,跟兰香交待了一下。
兰香说:“夫人长年礼佛,对吃的不讲究。大少爷之前跟着夫人住在乡下,也不会挑吃穿,有玉米吃就行了。”
烧开了第一锅热水,兰香提了水,去给夫人和大少爷洗漱。
秦氏继续在厨房里烧水。她一边看着灶膛里通红的火,一边想事情。
她现在别的事情也顾不上,只盼着林二郎不要在守城的时候出什么危险。只要二郎照顾好他自己,平安回来,他们一家还是团圆的一家人。
秦氏这么想着,锅里的水烧开了。她淘了一壶热水,沏上茶,送到上房。
秦氏来到屋里后发现,窗户已经被棉被堵上了。这样一来,就算屋里点着灯,屋外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兰香从秦氏手中接过茶水,对秦氏说:“秀姐姐——夫人的意思,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是低调行事最好。以后若有邻居问起来,你只说我们是你远房的亲戚,因为东城不安全,所以躲到你家里来了。当然了,以后最好不要让人来串门,免得生出其他是非。”
秦氏一一答应。其实别的事倒还罢了,她只对不让邻居来串门有些不习惯。不过又一想,这城守夫人藏在她家里,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低调点儿好。
徐夫人和颜悦色地对秦氏说:“秦娘子,叼扰你了。只因我们是女眷,又逃荒在外,不得不谨守门户。如果给你带来什么不便,还请原谅则个。”
秦氏忙躬腰敛首,说:“夫人顾虑得是,小妇人无不遵从。”
客气过后,便开始安排日后各人的宿处。
秦氏把家里的情况,有几间房,跟徐夫人介绍了一遍。
她说:“这间东屋,是小民夫妇平日起居之处,是三间正房中最好的一间。隔壁是厨房,火炕通着厨房里的灶台,如果晚上觉得冷,可以在灶里添把火,把炕烧热。”
她建议说:“夫人就住这间吧,我和孩子可以去东耳房——东耳房现在做厨房用,略微收拾下,搭张铺就能住了。”
徐夫人却摆摆手,说:“不妥。我们是来做客的,哪能把主人撵出去?东方为主位,我们住东屋也不合适。”她说,“这样吧——我和兰香住西屋,静安在堂屋里搭张铺,秦娘子你仍然住东屋。”
“岂不太委屈少爷了?”秦氏问。
“没关系——男孩子嘛,就要吃得了苦。”徐夫人说。
徐夫人以怜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
刘静安在旁边恭恭敬敬地说:“太太,我住哪里都没关系……”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太太,知道您平安我就放心了。我还是想回到父亲身边去,跟父亲共守梁州城。”
“不行!”徐夫人沉着脸说。
刘静安“扑通”一声跪到母亲跟前,说:“太太,我已经发誓,要与梁州共存亡。父亲说,有我在,可以鼓舞梁州百姓抗敌的勇气!”
“胡说!”徐夫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随后她别过脸,不理儿子。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起来。
兰香在旁边看着,直替夫人着急,她把帕子在手指上绞来绞去。最后她鼓起勇气,对刘静安说:“大少爷,您觉得老爷平时更疼谁?是您还是二少爷?”
“自然是二弟。”刘静安实话实说。
“可是二少爷昨天晚上就跟着老太太和莲夫人,从西城门出了城,逃难去了。”兰香说。她试图让刘静安明白,刘彦昭就是在利用他。
刘静安却说:“老爷对我和二弟的期望自然不同——我是嫡长子,老爷对我,当然比对二弟严苛。”说到这儿,他扬着小脸看向母亲,对母亲说,“太太,您平常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啊。”
原来,徐夫人平日里就是这样欺骗着儿子的。如果儿子跟她抱怨,说父亲更疼爱庶弟;她就会对儿子说,他是嫡长子,父亲对他的期望更高,要求也更高。因为她不愿打击儿子的自尊和自信,让儿子觉得嫡长子还不如庶子。
可是现在,她的善意谎言,竟然让儿子以为他父亲很器重他,根本察觉不到他父亲的险恶用心——兵临城下之时,刘彦昭把老娘、宠妾和庶子,连夜送出城避难,却把正妻和嫡长子留下来当梁州城的陪葬!
兰香看向徐夫人,眼睛里有抱怨的神色——都是夫人不告诉大少爷真相,让大少爷天真地以为,他父亲是疼爱他的!
徐夫人似乎根本没看到兰香的眼神。她叹了口气,伸手虚扶了刘静安一把,说:“静安,你起来吧,你听我说——”
刘静安乖乖地起身,站在徐夫人身边聆听教训。
徐夫人说:“你父亲让你做的事,你今天在城墙上已经做了。你做得很好,鼓舞了全城百姓抗敌的士气。不过你毕竟年幼,你在军营之中,具体能做什么呢?就算是一匹马,你也牵不住啊!等真打起仗来,大家知道你是城守大人的公子,还要分神保护你,岂不给大家添累赘?”
“这……”刘静安毕竟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