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烟逃出娄烦后,韩冒紧了紧马缰,擦了一把汗,又抬头望天,离天黑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他可不敢在夜晚行军的,主要是因为有些个长了鸡盲眼,到了夜晚摸黑一片,压根就没法行军。
唯一的选择就是到静游镇住一晚,静乐县那些衙役已经先一步去静游镇了,今晚也在那落脚。
问题是,娄烦离静游镇有二十里地,半个时辰是决计走不完的。
韩冒只能拼命催促部下赶路,哪怕他的兵从昨晚五更走到现在,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也依然不停挥着鞭子赶路。
走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下来了,队伍点起火把,但仍有二三十个兵叫嚷着看不见路,踉踉跄跄的不时摔倒几个。
韩冒让他们拿长枪当拐杖,又找了条绳索给他们搭着,继续赶路。
没走多久,左边的山梁上突然响起一道喊杀声,平地惊雷般,吓得韩冒浑身一哆嗦。
没等他反应过来,山梁上就杀声四起,声势浩大,足有好几百人。
韩冒不经思索,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纵马就往右边的山梁逃去。
他的兵乱作一团,哭爹叫娘地跟在他后头。
不曾想,右边山梁上突然出现一群骑兵,人数并不多,只二三十人左右,但声势浩大,在黑夜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子冲杀下来,犹如鬼魅夜行,又如野兽出栏一般。
韩冒惊得浑身炸毛,一扯马缰,不管不顾地望静乐方向狂奔。
身后的喊杀声持续不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还有马蹄声,脚步声,哭爹喊娘的声音等等。
韩冒管不了那么多,保命要紧。
幸好后边没追兵,只有他独自一人骑着马狂奔。
座下战马大汗淋漓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静游镇的灯火,一边扯开喉咙大叫“我乃宁化所千户韩冒”,一边策马冲进镇口。
镇口持刀枪的乡勇分开两边,警惕看着他,直到他一头栽倒在地,才有个穿着直裰书生模样的人匆忙跑过来。
“韩大人,韩大人……”陈聪之关切地叫喊着。
韩冒看清他的面目后,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两眼无神,怔怔望着斑驳星空。
陈聪之见他目光呆滞,失魂落魄,便没再叫喊,只扭过头,神情凝重地望着娄烦方向。
“霍水洪洞九箕山秦川?此人不简单啊。”
……
韩冒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兵没有全军覆没。
夜里,陆陆续续有些部下逃回静游镇,直到第二天清晨,逃回来的部下拢共一百零八人,除了一个百户一个总旗,还有几个骑马的私兵之外,其他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另有八十余人不知所踪,大多是他和几个军官的私兵,那些部下装备精良,反倒没能回来。
韩冒无暇多想,收拢了人马便毫不迟疑地撤往县城。
静游镇的杜家如临大敌,以为娄烦来了一伙人数众多战力强横的流寇,急忙居家逃往县城,钱粮布匹等贵重物件,也一并装车拉走。
娄烦的孟家已经被洗劫一空了,杜家可不敢再留在这。
有一伙人却没走,那就是静乐县的县衙。
陈聪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娄烦那伙人的人数并不多,也不是流寇,至少昨天在娄烦的时候,那伙人还没有反意。
不过,那个叫秦川的是个很有野心,也有些本事,又很桀骜不驯的人。
他想当官,并非入仕,而是想领兵征战,建功立业。
这种人确实适合领兵征战,韩冒错就错在脑子不够灵活,用错了方法。
对秦川这种桀骜不驯之人,用强是决计行不通的,除非有数千大军压境,他不服软都不行。
若没有大军威逼,就只能招抚,把那些桀骜不驯之人,变成可为我所用之人。
他不就是想要个官职吗?
给他就是了。
非但给他官职,还要给他饷粮,让他施展拳脚,守卫静乐境,甚至外出剿匪建功立业。
这样一来,知县大人就有慧眼之功,守土之功,甚至伯乐之恩。
知县大人若能升官,自个也就能跟着发财,何乐而不为?
就算秦川不堪大用,或难以驾驭……关我屁事?
自个不过是赌一把而已,赌注是朝廷的官职和饷粮,赌赢了升官发财,赌输了自个也没亏钱,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陈聪之决定在静游多住一日,等那秦川安静下来,再去跟他谈买卖。
……
孟家庄里里外外一片酒肉飘香,喜气洋洋。
昨天半夜那一战完全是一边倒的杀戮,秦川带着手下专门盯着那些骑马的,或者穿盔甲的一通追杀。
事后把战场一打扫,又缴获四十多副棉甲,十二匹站马,二十多张角弓,包铁木盾近百面,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一百多件。
这是一场用卫所兵的性命换来的大丰收,对那些**的性命,他有怜悯,但没有同情。
巴山虎和李彪风他们撤走时,把大部分兵器马匹等都弄走了,最后只剩下几十把压在尸体下的兵器而已。
昨日这一波之后,他现在有战马八十三匹,棉甲一百一十副,角弓三十六张,包铁木盾一包多面,刀枪棍棒三百多。
短时间内,他不用为兵甲战马而发愁了。
至于人手……老黄和山猫儿带回来四百多个流民,多是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幼都有,个个瘦得皮毛骨头,几乎不成人样,有些个已经虚弱的走不动路了。
这些人是被老黄和山猫儿忽